思考和阐释的先决条件是要尽可能精确地观察。在通往智慧之路上,哲学成了训练注意力的学校,旨在尽可能专注地感知和描述疑难现象,毫不惧怕初始的纯朴天真。现象学的这种行为方式是用来领悟和重构爱情现象各个层面的,以便最终理解:什么东西作为真正爱情被发现了:当人相信发生了真正爱情还会发生什么;爱情怎么会、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既符合规律又违背规律;正如许多人所为,现象学以经历为出发点,并尽量使现象的各个方面显山露水。现象学也包括对经历的艺术“加工”,这“加工”积淀在电影、文学、戏剧、音乐、绘画、雕塑和舞蹈作品里。现象学也重视对经历进行科学研究,顾及爱情现象的其他层面,诸如遗传学、后成论、生物学、生物化学、神经生物学、心理学、社会学、伦理学、文化历史学和神学等方面。附带的(非本质的)方面与本质的(核心的)方面同样重要,并不是要全部弄清某种情况下什么是本质的,什么是非本质的。重要的是既要观察现象的显性面又要观察其隐性面,以便从中得出结论:若爱情失败会发生什么?一种没有爱情的生活可能吗?没有困难的爱情可能吗?一种没有爱情麻烦的生活是更好的生活吗?为何还要相信爱情?人需要爱情吗?如需要,那又为何需要呢? 爱情只是个词而已,具有决定意义的是如何理解它。初始的想法不确切,不清晰,只有在一个比词重要得多的概念中才能更清晰地领悟其轮廓,也就是一个词+x,即把经历、渴望、忧虑和观念放在一起详加考虑。哲学把内隐变成外显,它力图弄清这个概念,还赋予它新的特点。概念(拉丁文叫“分界标记”)是哲学工具,哲学在概念上花工夫,采用专业术语解决问题。理解就意味着更准确地领悟各种关联和意义,便于做某些改变。这工作的意义容易被忽略,然而概念属于人最内隐的核心,人在生活中不断受概念引导,比如受他的“自由”概念引导(“我的自由不容侵犯”)。概念作为交际工具不可合弃,即便概念常常引起误解。因为人各不同,隐藏在相同词语中的概念也就不同。关于爱情,没有哪两个人会有相同的概念,然而双方恰恰以此为前提向对方有所期许,因各人概念不同之故,对方会觉得这期许颇为怪异。概念中没有什么东西会自然而然让人理解,所以要探寻这概念追溯的是什么经历、渴望、忧虑和观念,它到底有没有现实的内涵,是否变成了目的本身。在极端情况下应改变概念,以便更好地与经历契合,赋予其他观念以表达形式,开启新的经历前景。为了更好地应对爱情,爱情还可做怎样的理解呢? 同真实的东西打交道,寻求可能性的东西,哲学在通往智慧之路上终于抵达此点。从此点出发就可从关联中观察整体现象,即做综合观察,哲学开启整体观察的视野,在某时消除感知“瓶颈”——感知“瓶颈”在日常生活的无意识中会不可避免地出现。这就要求扩大对所有爱情类型的观察,因为爱情现象大大超越了相爱者的爱情范围,还包括父母与孩子的爱,孩子之间的爱,祖孙之间的爱,狭义和广义的对朋友之爱,对同事之爱,甚至包括敌人在内的普世“博爱”。还有对动物、自然、物质或非物质事物之爱、对生命和世界之爱,对超验物的爱,这超验之爱对人类——即使不是对每个人——也很重要,比如爱宇宙爱上帝等。 在通往智慧之路上,局部或全部掌握、观察和领悟某个现象比如爱情现象的关键在于,为自己应对此现象而采取的态度找出原因,并予以周全思考。哲学对于这个论证过程大有裨益。它成了寻觅正确路径的向导,帮助思考一切赞成或反对某种选择的原因,保护优先选择权,不设定标准。人人都可自行选择,但更有意义的是用经过深思熟虑的、认定有说服力的理由做选择。他必须用自己的整个生命为后果担责。他可以独立思考,但比较聪明的是与他人一道思考,集思广益,以便有更大的把握。许多东西取决于尽量充分地为选择做论证,只有经过充分论证的东西才能经受住生活和爱情重重困难的考验而持久。为了理由充分,既可动用大脑,亦可动用情感。赞成或反对某些关系尤其是爱情关系,一般的理由很重要,特殊的理由也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