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最近,在我认真查考沈君所编的这本《施蛰存先生编年事录》之后,才终于得到了对施先生这组诗上下文的初步认识。欣喜之情,自然不言而喻。根据沈君所引用的日记资料,我发现施先生1937年那段充满曲折故障的逃命旅程确实是他生命中所经历的最大危险之一。值得注意的是,这段紧张时光也正是施先生生平在古典诗歌方面最为多产的一段。他每天白天忙着购票拉行李赶车,还要跑警报,晚间则不断作诗并写日记。这个难忘的恐怖经验就是《车行湘黔道中三日惊其险恶明日当入滇知复何似》那首诗的实际背景。读了这段日记的记载,使我更能体验诗中所写的诗句。
总之,在那次困难的逃生之途中,施蛰存并没停止他的写作。首先,沿途所做的旧体诗不少,这些诗都在那二十三天的空隙间写成。此外,施先生一路上所写的日记(《西行日记》)与他的诗歌相得益彰,可以说是很重要的见证文学。有趣的是,他在途中所写的那些旧体诗无形中也就成了他从此由小说写作转向古典文学研究的起步。
这是沈君所编这部百科全书式的《编年事录》所给我的启发。施老生前曾对我说过:“Dis-cover, Discover,Discover,这才是生命的目标。”相信其他读者也都能从沈君的这部大书发掘出(dis-cover)许多宝贵的资料和生命的内容。此书不仅对施蛰存研究有极大的贡献,而且在现代中国文学史中功不可灭。
这部《施蛰存先生编年事录》将于今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分两册)出版。今年是蛇年,而施老的生肖正好属蛇。这个巧合,不是一般的巧合,它象征着一种人生哲学。《易经》上说:“见龙于田,德施普也。”因为蛇是地上的龙,故施老的父亲给他取名为施德普。后来又给他取字曰蛰存;因为他生下来的月份(农历十一月)正是蛇蛰伏地下之时。施老显然更喜欢他的字,故一直以字名世。他曾说过:“这个名字判定了我一生的行为守则:蛰以图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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