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就这届青创会主体———70后、80后的个体素质、精神表征来看,与我所认识并接触过的知青一代、60后中的一些优秀作家、批评家相比较,他们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涉猎,也相当愿意分享自己的现实认知。可是,回味再三,到底缺一样根本的东西,那就是读书很多,但不杂,都是文学作品或文学刊物;创作方法仿佛多样多元,但归根结底诸多方法都统摄于一个文体———我姑且称之为文学的“近亲繁殖”。写什么,就读什么;崇拜谁,就读谁的作品;在什么地方生活,就写什么地方的文化特色;什么流派更容易获大奖,就追慕什么流派。这样一来,知识分子便蜕变成一般的读书人,一般的读书人则变异成了匠人或投机分子。这意味着,他们的知识分子形象塑造基本阙如,“现代性”思想训练基本缺席。 参会者平均年龄只有35.5岁,支撑把这届青创会青年作家锁定在40岁以内的一个文学史成功案例是,鲁迅37岁已有了《狂人日记》;郭沫若才28岁便铸成了杰作《女神》;巴金27岁有了《家》;老舍38岁发表了《骆驼祥子》;曹禺则更小,经典《雷雨》成于23岁的青春年华。 “五四”一代作家,成长于封建社会与现代社会交替的时代风云之间,他们之中还未被指出的,其实不止是文学方面的惊人收获,他们的一个共同点是“通才”的多重身份。 但是,很不能令人兴奋的一个现场感觉是,今天平均年龄在35.5岁的青年作家、批评家,我却没能在他们准备多日写就的发言稿中听出、读出“五四”同龄人的气象来;另外,走出会议特有氛围,我也努力从记忆库存里调动了一些平时的阅读印象,单就获过大奖的某些代表作品来说,它们也不能很快让我说出这些作品突出于其他人文表达的地方来。相反,听到和感到最多的是,油腔滑调、插科打诨,和自恋狂妄、目中无人,以及张口闭口精致、技巧、成功、秘诀和经验的私密性等等。即便进一步挖掘文稿中的微言大义,也只不过是关于如何“日常”、如何“幸福”,怎么能“消费”得更快和快速地获得“快乐”等较一般的叙述形象。至于现在我们所遭遇的真正的文化危机、身份危机,以及我们的感知与现有社会语境、制度秩序之间的“错位感”的那种超越于一般个体道德伦理平均水平的想象,则更是寥寥。 我所感知到的“冲突”,如果具有普遍性,那么,我宁愿相信来自多方面的观念碰撞,其实是重新调整思路,以此为契机,进行新一轮真正远征的起点。积极的冲突,只会让我们更清楚地看清前方的路。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本届青创会的确给了我太多的令人忧思的“震惊”,我作为其中一分子,这篇“备忘”之用的感言,也首先是我的一次自我审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