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何处有神迹

    太平天国是宗教事件吗

    中国科考中的“秀才”一衔,英译为“accomplished talent”——“完成的天才”,可能意谓考中秀才者,其才华受到肯定,是“既成”的。 

    洪秀全,他的名字让人想起“秀才”的英译。史景迁在《太平天国》一书中写道,花县人洪火秀先是在研究了梁阿发的宣教小册子《劝世良言》后改的名,他发现书中所说的上帝摧毁人世的“洪水”与“火焰”,自己名字里都有,后来,他又做了那个著名的“天战”之梦,按梦中上帝天父的指示,舍“火”加“全”,一个“全”字,既补足了他考秀才不中的缺憾,又代表了天父所授予的权威。做梦之事,一说而已,可是洪秀全的梦却成为有史载的最详细的之一,这便必是有意而为之。整个太平天国运动,可以说因一个梦而生,又围绕在梦的周围,一切所行的兵火皆是在实现梦中天父下达的斩妖除魔旨意。 

    客家人洪秀全所做的事是颠覆性的,颠覆的对象,从异民族统治、儒家文化、帝王神俗合一的身份到民间的偶像崇拜,动摇了二千年帝制之根本。但矛盾的是,像史景迁这类“史家”写的太平天国故事,读来让人横生荒诞不经之感。故事里的洪秀全与神棍无二,做的是近似招摇撞骗之事,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以“朕”的名号下谕,把平时的一切纲常条规、律令指示都镀以他的学说。定都南京后,他深居简出,以写诗来维持他半人半神的“天父之子”、“耶稣之弟”的形象。大凡农民运动,首领的人格魅力多来自武功,而洪秀全身上却看不出半分领兵作战的能力,他所做的最“暴力”的一件事有几分滑稽:他初到广西传道,同冯云山等人一道捣毁了当地一个甘王爷庙里的金身。 

    托马斯·赖利在《上帝与皇帝之争》里指称说,其他汉学家多不肯把洪秀全所为当作宗教事来严肃看待:“好像太平天国对基督教观念的坚持,对这场起义并没有什么重要意义似的。”我以为,恐怕是那种根本性的荒诞感,阻遏了学者们以同情来对待这场运动中留下的所有文献。洪秀全等人言必称“天父天兄”如何,“小天堂”如何,“天下为公”如何,吸引信众来为孤家寡人的自己服务,在在给回看历史的人以欺世盗名的邪教印象,就连把洪秀全其人定位为基督教传播史上的人物,恐怕都是大不体面的。赖利还指出,基督教文献,无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的文献都大大忽略太平天国运动,传教士们都不重视太平天国遗产;但这一点也不难理解:历史毕竟钟情胜利者,对失败者裂其名,否认与之有所牵连,是人之常情。 

    “他们知道摩西十诫”

    赖利先生探讨太平人物的思维逻辑: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宗教性的秘密会社在清代的盛行,为太平天国的兴起做了重要的预热,金田村起义的时间是1850年与1851年之交,第一次鸦片战争已经打过,天主教的自由度渐大,长江流域民众深受其影响,史景迁和赖利都提到了德国传教士郭实腊的汉福会在当地的活跃,让洪、冯的传教能与广西桂平一带的民众无缝对接。不过,史景迁著作中只说到印刷工梁阿发从圣经中摘句而得的《劝世良言》,未提到其所摘的圣经译本,而赖利则确凿地指出,真正引燃运动导火索的是1823年由新教徒罗伯特·马礼逊所翻译的中文版《圣经》。尽管那时的中国教民很多还分不清天主教和新教,甚至不一定能搞懂新旧约的分别,但赖利对太平军致力于出版《圣经》的做法给予了很大的重视,他指出,由于太平军在反抗意图明确之前就“很可能”已接触过《圣经》,所以应该把《圣经》而非《劝世良言》视为太平天国从宗教运动转变为政治运动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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