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篇序言里要说的第三个人——第三位“君子”,是杨天石。郑惠为创办《百年潮》,罗致人才,请到了杨天石。郑为社长,杨为主编,好一对搭档。杨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的专家,还是中央文史馆的馆员。他所写的关于中山舰事件的一篇学术论文,得到乔木很高的赞扬,这我是听说了的。但一直无缘谋面。他出任《百年潮》主编的时候,我和他还不相识。第一次同他见面,已是郑惠不再当社长以后,请杨天石继续当主编的一次会议上。这之后才有了交往,也并不密切,所谓“淡如水”吧。他在大学里学的是中国文学,长期从事的是历史研究。他送给我他的著作:《海外访史录》、《横生斜长集》、《蒋氏秘档与蒋介石真相》、《从帝制走向共和——辛亥前后史事发微》。关于蒋氏的一书,从海外到海内曾经激起一阵波澜。杨为批驳海外奇谈专门写了一篇文章,《百年潮》未能刊出,在《博览群书》和《炎黄春秋》上发表了。听说,有关方面对此书有了客观而平实的评价,才没有酿成什么事件。办《百年潮》对他来说属于兼职,他兼而尽职,兼而敬业,在从事本职工作的同时,对杂志倾注了很多心血。人事有更替,事业多磨砺,杨始终如一,坚守岗位,杂志办到今天,杨是功不可没的。
胡绳、郑惠、杨天石三“君子”,还有其他先后参与刊物工作的同志们共同努力,成就了一番《百年潮》的事业。
《百年潮》创刊,提出了八个字:“信史,实学,新知,美文”,我很欣赏。史要信,要真,要言之有据,不可信口雌黄;学要实,要下功夫,要言之有物,不可浮泛虚玄;知要新,无论在史料方面,或是在观点方面,都要有新的发掘和开拓,不可把众所周知当鲜为人知;文要美,倒不是辞藻要如何华丽,而是谋篇布局、遣词造句都要考究,不可马虎潦草。《百年潮》赢得声誉,恐怕就在这“信史,实学,新知,美文”八个字的追求上吧。至于对一个刊物有称赞,有批评,本不足奇。学术是在争鸣中发展的。一九五三年毛泽东最初提出百家争鸣,针对的就是中国历史分期方面的不同学术见解。争鸣应该本着善意的态度,相互切磋,平等交流,而不是武断地乱扣帽子。争鸣应该开诚布公,而不是暗箭伤人。当然,作为一家刊物,不应讳疾忌医,而应从善如流,改进工作,提高质量,办得为读者更加喜欢,更加满意。
《百年潮》取名“百年”,实际上中国近代历史从反鸦片战争算起至今已有一百六十多年,现代历史从五四运动和中国共产党成立算起则是八十多年,当代历史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算起也已五十多年,这个历史过程还在延续。在中国的历史上,这一百六十多年是变化最快也最深刻的,也是最值得梳理、总结和反思的。历史经验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都应该总结和反思,都是值得珍视的宝贵遗产。学习和总结历史,以观察和规划当前,古有明训。从我们党的历史来说,每一个重大的新局面,不都是从清理历史问题着手而开启的吗?新民主主义理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不都是在对历史总结的基础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吗?中国特点的民主革命道路和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不都是借鉴历史的经验教训开辟出来的吗?
《百年潮》从一九九七年开办,筚路蓝缕,十分不易。党史国史不易把握,这是编辑业务的困难;报刊市场竞争激烈,这是发行销售的困难;人员经费捉襟见肘,这是经营管理的困难。《百年潮》的同志们在困难中坚持,到现在已近九年。“《百年潮》精品系列”九卷十二本选取的就是创刊以来发表的一部分作品。所谓“精品”,当然是在编者看来的属于或近于“信、实、新、美”之作。其实并不见得都是如此,读者见仁见智,会有自己的判断。这也是可以争鸣的。不过,无论如何,把从创刊以来的文章,挑选、整理、编辑成九卷精品系列,编者是花费了工夫的。可以说是《百年潮》创业的一道轨迹、一个印痕。这是不是也算对《百年潮》自己的历史做一个总结呢?
二○○五年七月
(“《百年潮》精品系列”九卷十二本 杨天石主编 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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