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与民族主义——关于《想象的共同体》的读书笔记

安德森把民族定义为“遵循着人类的精神,我主张对民族作如下的界定:它是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并且,它是被想象为本质上有限的,同时也享有主权的共同体。”(P4)也就是说,民族是以“想象”的方式建构的,是“一种特殊类型的文化人造物”。在这里,想象不是虚假和捏造,而是一种“想象性关系”,正如阿尔都塞把意识形态界定为个人与社会之间的想象性关系,个人与民族或民族属性的关系也是以想象性的方式来完成的,而“有限的”则是指出民族在国家的疆界内部,主权指国家的关系是平等的、自主的,这与国际法的观念有关。在安德森看来,国家/民族是一体的,在这些以国家的名义发动的战争背后是以民族主义作为基本支撑的。一般来说,上面提到的著作,都把民族主义作为一种现代的现象,或现代性的产物,比如“一直要到18世纪,这个词(民族)的现代意义才告浮现”(霍布斯鲍姆,P3)。这种建构主义的解释方式被史密斯称之为现代主义和工具主义。
       
    第二章《文化根源》。在这一章的开头,安德森讨论了“无名战士的纪念碑和墓园”,指出“马克思主义和自由主义都不怎么关心死亡和不朽。然而,民族主义的想象却如此关切死亡和不朽,这正暗示了它与宗教的想象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P11),因此,安德森认为应该把民族主义的讨论放置到与大的文化体系(如宗教)的关联之中。“我所主张的是,我们应该将民族主义和一些大的文化体系,而不是被有意识信奉的各种政治意识形态,联系在一起来加以理解。这些先于民族主义出现的文化体系,在日后既孕育了民族主义,同时也变成了民族主义形成的背景。只有将民族主义和这些文化体系联系在一起,才能真正理解民族主义”(P31)。提出“死亡和不朽”与民族主义的问题,是安德森的独创,也是他对马克思主义/自由主义的批评,尽管他一再说民族主义并非宗教的替代物,但宗教的衰落是民族主义形成的“背景”。
        
    进而,安德森考察了宗教共同体的瓦解、王朝的衰微和“同质的、空洞的时间”时间观念(本雅明)的形成。其中“对时间的理解”这一节很著名,也很精彩,安德森指出了“由时钟与日历所界定的同一个时间”,使读者/读者同胞们产生空间(社会)上的同时性,而小说与报纸对于这种时间观念的形成具有重要的影响,当然,这些又以“印刷资本主义”为历史条件。
        
    第三章《民族意识的起源》。安德森突现了语言在民族意识起源中的意义,“资本主义的逻辑因此意味着精英的拉丁文市场一旦饱和,由只懂单一语言的大众所代表的广大潜在市场就在招手了。”(P47)资本主义的逻辑促进了拉丁文/帝国的瓦解,而使“行政的方言”得以形成的。“我们必须谨记在心的是,这是一系列‘国家的’(state)语言——而非‘民族的’(national)语言——的顺序”(P50)。在这里,安德森强调了“印刷与资本主义”的耦合在形塑以方言为基础的“想象的共同体”的历史功能。不过,这些因素在安德森看来是消极的,“即使这几个因素当中的任何一个,或者全部,都不存在,我们还是很可能想见新的想象的民族共同体的出现”(P51),积极因素还是“生产体系和生产关系(资本主义)、传播科技(印刷品)和人类语言宿命多样性这三个因素之间半偶然的,但又是富有爆炸性的相互作用”(P51)。但是,安德森也指出在欧洲方言/“印刷语言”与其领土的疆界并不完全重合,因此,民族就成为联系方言与领土的中介。“资本主义、印刷科技与人类语言宿命的多样性这三者的重合,使得一个新形式的想象共同体成为可能,而自其基本形态视之,这种新的共同体实已为现代民族的登场预先搭好了舞台。这些共同体可能的延伸范围在本质上是有限的,并且这一可能的延伸范围和既有的政治疆界(大体上标志了王朝对外扩张的最高峰)之间的关系完全是偶然的”。(P54) 
          
    二、民族主义的散布
            
    第四章到第七章则是具体展现“民族主义”在近代世界历史中的四次散布。安德森认为第一波是欧裔海外移民所创造的“美洲民族主义”(18世纪),这颠覆了“民族主义起源于欧洲”的说法,是对欧洲中心主义的批评。关于这一点,似乎在评价安德森的书中并没有得到格外的注意,相比其他著作,无论是凯杜里、盖尔纳,还是霍布斯鲍姆都坚持一种民族主义起源于欧洲的观点,霍布斯鲍姆的说法是把拉丁美洲比喻为“早产儿的实验室”(《民族与民族主义》,P166)。
        
    安德森还批评了同时期的英国历史学家汤姆·奈伦对南北美洲民族解放运动的民粹主义式的解释,即“民族主义的到来与下层阶级受到政治的洗礼有密切关系”,即“典型的民族运动的形态,是一个活跃的中产阶级和知识分子领导群,试图动员群众阶级并将其能量诱导向对新国家的支持上”(P58)。其实,安德森在解释欧洲的民族主义的时候和奈伦的观点差不多,他在这里只是批评这种观点的普遍性,这是安德森这部书的可贵之处,他尽量避免一种普遍的模式,比如强调印刷资本主义在不同的地方起的作用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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