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维塔耶娃, 大地的女人

  爱伦堡曾经这样评介他的同时代诗人玛·伊·茨维塔耶娃:“(她)在谈到马雅可夫斯基的死时说:‘作为一个人而生,并且作为一个诗人而死’。对于玛丽娜·茨维塔耶娃则可以换一种说法:作为一个诗人而生,并且作为一个人而死”。爱伦堡的这番概括是恰如其分的,她似乎是为诗歌而生的,除诗歌写作以外,她的经历也充满了很多诗意的细节:浪漫中楔入了坎坷,温柔中酝酿着风暴,忠贞下蕴含了背叛;然而,她最终却以极其常见的方式选择了自己的死:自缢。这不能不让人唏嘘不已。

1   茨维塔耶娃于1892年10月8日出生于莫斯科。父亲伊·弗·茨维塔耶夫是莫斯科大学的艺术史教授,普希金国家造型艺术馆的创始人之一。母亲玛·亚·梅伊恩有德国和波兰血统,具有很高的音乐天赋,是著名钢琴家鲁宾斯坦的学生。除音乐熏陶以外,母亲还给孩子们讲故事,诵读诗歌,教导她们不要在乎物质的贫困,而要崇拜神圣的美。正是在母亲的影响下,茨维塔耶娃逐渐滋长了对诗歌的信念:“有了这样一位母亲,我就只能做一件事了:成为一名诗人。”正是在“音乐和博物馆”中,茨维塔耶娃度过了幸福的童年生活。
    1906年秋天进入女子寄宿学校以后,茨维塔耶娃开始深入地阅读十九世纪俄罗斯经典诗人的作品,如普希金、莱蒙托夫、涅克拉索夫等人的诗歌,重温童年时妈妈灌输到耳朵里的韵律和节奏,接触到歌德、海涅和其他德国浪漫主义诗人的作品,在灵魂深处滋生了终生不衰的浪漫精神。像许多同龄少女一样,这个阶段的茨维塔耶娃充满了浪漫主义的幻想,满怀对现实生活的叛逆渴望,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据说,她爱上了一位大学生尼伦德尔,为他写下了大量的抒情诗,而对方表现出的冷漠使其痛不欲生。于是,她买了一把手枪,到一家曾经上演过她心爱的法国作家罗斯坦的戏剧《雏鹰》的剧院自杀,幸亏枪内装上的是一颗哑弹,才没有酿成悲剧,但由此也可见出诗人孤傲、刚烈、极端的性格。
    根据茨维塔耶娃的自述,她六岁时便开始诗歌练习,此后一直没有中断。1910年,这位18岁的少女自费出版了诗集《黄昏纪念册》,它引起了不少文学前辈的关注,其中有勃柳索夫、古米廖夫、沃洛申等。勃柳索夫从中看到了象征主义的遗风,古米廖夫则为其中所流露出的日常性关注而欣喜,因为它们恰好吻合了阿克梅主义的创作原则——让玫瑰自己来叙述玫瑰;至于沃洛申,除了对这部“年轻而幼稚的书”加以鼓励外,还亲自拜访了诗集的作者,这一举动成了他们真挚友谊的开始。在这部诗集中,茨维塔耶娃几乎是无意识地实践着她后来所遵循的一个创作原则:“地球上人的惟一责任——便是整个存在的真理”。她把生命当成寻找真理的启示,而将写作认做通向真理的道路,在《祈祷》一诗中,她如是写道:
        “基督和上帝!我渴盼着奇迹,
        如今,现在,一如既往!
        啊,请让我即刻就去死,
        整个生命只是我的一本书。

        我爱十字架,爱绸缎,也爱头盔,
        我的灵魂呀,瞬息万变?
        你给过我童年,更给过我童话,
        不如给我一个死——就在十七岁。” 
    全诗虽说还留有“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痕迹,但也透露了她一生所关注的主题:生命,死亡,爱情,友谊,艺术,自然,上帝。
    1912年1月,茨维塔耶娃嫁给了一名民粹派分子的后代——谢尔盖·艾伏隆,并将自己的第二部诗集《神奇的路灯》题献给他。但是,这本诗集并没有获得预期的好评,阿克梅诗人、“诗人车间”的成员戈罗杰茨基和古米廖夫作出了不太友好的评价,而她素来敬重的勃柳索夫也流露了明显的失望情绪。对此,茨维塔耶娃的反应是:“我如果是车间的成员,他们就不会如此辱骂了,可我永远也不会加入车间”。她认为,诗人应该是独立不羁,不受任何束缚的。果然,她不仅一直没有成为阿克梅派的成员,甚至独立于所有的文学社团和流派之外,与当时占据文坛主流的象征主义、阿克梅派和未来主义等保持着恰切的距离,尽管她与这些流派中的许多人都有私交来往。这种游离状态自然给她的生活和写作带来了很多困难和不便,但对她的艺术个性的形成却大有裨益。茨维塔耶娃在自己的诗集《摘自两本书》中这样写道:“我的诗行是日记,我的诗是我个人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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