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法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世界报》出了一份介绍中国的专刊,其中唯一提及的中国人叫“董强”,并称他为“中国不可忽视的知识分子”。对于《世界报》的评价,董强笑言“只不过因为自己有语言的优势,可以用法语写作罢了”。 话虽如此,毕竟没有几个中国人能像董强那样,学术上师秉米兰·昆德拉,又拥有在法国的通俗知名度的。 1988年10月,通过一个法中教育部的合作项目,刚毕业于北大法语系的董强进入了巴黎第八大学。他是以全国第一名的成绩去的。 初识昆德拉其实很偶然 在中国,“昆德拉”三字早已因提及频率过高而变得“一说便俗”,但当说起董强是昆德拉唯一的中国弟子时,人们还是不免投来惊羡的一瞥。尽管如此,董强却说:“我不喜欢人们称我为昆德拉唯一的中国弟子,因为昆德拉是不可学的。” 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从一位学生那里得知米兰·昆德拉在高等社会科学研究学院(EHESS)开研讨班,收博士研究生,但要求极严,非得写长信,寄上翔实的个人材料,然后再等候他的回复。在前途渺茫甚至是否继续搞文学的大问题还无法解决的关头,正如精神上失去了寄托的人会把一位真正的精神大师看作是指点迷津的唯一人选一样,聆听大师成了唯一的希望与出路。于是董强向当时两位大师同时发出了信,要求成为他们的学生。一位是社会学泰斗、如今事业依然如日中天的彼埃尔·布尔迪厄,另一位就是昆德拉。 昆德拉给我上的第一课 虽然已是九年前的事了,董强对第一次上昆德拉的课依然记忆犹新。教室是处于高等社科研究学院大楼第四层的一间小室,原先是用于录音的。昆德拉收学生十分秘密,在社科学院招生简章上也只是一笔带过。 当他进入教室后,一转身就拿了一块放在门边的牌子,上书“正在录音”,带着狡黠的微笑,将它挂在了门外。他回到教室,朝董强点点头,就将董强介绍给其它四位同学。原来董强是插入他班的,别人都已经熟识他。 他的所有学生都是外国人,除了莱基斯是希腊人,还有一名南美人、一名意大利人和一名波兰学生(后一个学期,他接收了一名法国女生,开玩笑说这班上全是男生似乎单调了些)。每人都有浓重的外国口音,包括他本人,也有明显的捷克音,所以他介绍董强时开玩笑说董强很“可怕”:来自遥远的中国,却是一口的巴黎腔,而且对法国文学的了解要超过他们。董强正感脸红之时,他突然语调一沉,改变了他的玩笑口吻,说了一句董强将终身难忘的话:“有一天你会发现不能太崇拜法国文学。”日后证明,大师的话是正确的。后来,董强在法国大力传播中国文化,或许也正与之相关。 昆德拉的思想对董强产生了重要影响 董强跟随昆德拉学习到了1995年,昆德拉退休的时候问他是否愿意继续跟他写论文,他却放弃了,因为当时他已经决定花更多的时间去了解法国的文化,以及进行诗歌、绘画与宗教的研究。对大师,他是这样回答的:“我已有幸做了您的学生,在您退休后希望能成为您的合作者与朋友。” 回想起昆德拉,董强有很多感触,其中最深的就是大师对小说艺术精湛的见解,他说这种极具独特性与深沉历史感的见解与个人素养有关,是无法模仿的。不过,昆德拉对法国文学体制的批判立场和对理论体系的嘲笑也常常让学生们手足无措。董强说,被誉为法国当代最伟大的哲学家的德里达也在高等社科研究院授课,他与昆德拉有时在咖啡馆相遇,但从来不说一句话,甚至时常背对而坐,弄得不时也溜去听德里达课的董强十分尴尬。 董强说,昆德拉的思想对自己产生了重要影响,对大师本人他也是极其尊敬的。但是,大树底下长不出大树,因此他甚至拒绝了大师委托处理版权的要求。他说,这种东西与文学无关,他要坚持纯粹的文学立场,走自己的道路。 1998年,董强被法国《费加罗》杂志评为“年度杰出华人”。用一整页给他发了一张大照片,身穿中国传统服装,手拿大毛笔。 被授予这一殊荣是因为他为中法文化交流做出的不懈努力。董强是“中国蓝”出版社的创始人之一。这个现已成为法国著名的专门介绍中国当代作品的出版社,每年至少出六位中国作家的书,巴金、沈从文、贾平凹、张承志、王蒙、莫言、王安忆等作家都是通过它介绍给法国读者的。他同时是个诗人,第一本诗集《远方的手》是中法双语的,在法国有重大影响;一本与别人合作的童话《万夜之梦》,几乎就是教法国孩子写中国字,却成为了1999年法国最畅销的儿童文学读本,一个星期之内卖了一万册,被法国媒体惊呼为“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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