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书并非宏大叙事,但它深深吸引了我,我读到的是一种文化生态,读到的是在其中生长和挣扎的精神建构。它是一本关于“杨素秋们”的书,一幅人文主义的肖像。
在某种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图书馆”长大的。但在阅读杨素秋的书稿之前,我并未深思过“世上为什么要有图书馆”这个问题。
我们这代人的阅读经验是从贫瘠中生出的一点丰盈,零散却又自由,《老山界》《野火春风斗古城》同高尔基的名字一起流淌在我青年时代的记忆河流里。“馆”这样的规模与建制显得整齐而又庄严,与我的青年阅读经验稍显区别。可是一座区级图书馆从无到有的建设过程被记录下来之后,新生与建构的力量使阅读的光从纸面一点一点透出,弥合了不同的阅读经验。
“小宁,这就是咱们的山寨。”馆的故事是从这里开始的。杨素秋的笔法十分细致,细致到纤毫微末,一串串具体的数字为我们呈现出建馆的艰辛,从选址到装修再到选书。她一行一行地审核出版商送来的书单,读者则一行一行地看到她的用心与认真。
透过她的文字,我们可以看到在图书馆建成之后,这些书弹跳起来,一本接一本地随着她奔向图书馆。在仓库与图书馆的往返过程中,她的白色卷毛大衣的袖口蹭得发黄,这样的颜色不仅是爱书人的颜色,更是图书馆内里的情感沉淀之色。我想,进馆阅读的读者会比我更能切身体会到这份爱书之心。
区图书馆没有独立楼体,在商场地下。这是一幅令人惊诧的画面,也是一幅大家习以为常的现代都市素描。地下的弊端很多:餐饮行业的油烟、来往的喧哗……每一项都在捶击着爱书人的心,每一项也都在折磨着这位建馆人的心,她要比普通读者付出更多的心力,她像一位母亲照顾自己初生的婴孩那般,无微不至地照拂着自己的图书馆,也期待着自己的图书馆能够在市中心闪现阅读的微光。
在图书馆建成的历史背后,隐含着一位爱书人全情投入工作的心路史,个体的生命在有限的区图书馆中被无限放大。
我想,不用我特意提醒,各位读者也能在杨素秋的文字中看到一个活色生香的西安。从回坊的小吃到舞台上的秦腔,从陕北民歌——“羊肚肚手巾哟~~三道道蓝,见个面面儿容易~~哎哟~~拉话话儿难……”到陕西碑林的文雅风光。写下这些文字的人既是一个善于发现城市的人,也是一个善于感受生活的人。
西安这座城市是由西安人填满的,杨素秋的文字是由她所记录的西安人的生机所填满的。她曾写到自己观看广场舞的经历,民间烟火气深深打动了这位爱书人。在广场舞的“动”之后,“静”也随之现身。一位清瘦老人表演武术《鸿雁》,沉稳,缓慢,有力。这位老人的腿和躯干在空中叠成惊人的难度,不是瞬时的抛跌,而是充满气息的移动,动作间他神色呼吸如常。
在这座历史蕴藉丰富的古城中,动静的灵息瞬间像光斑一样落在了古城中人的心上。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杨素秋在推进图书馆的运营过程中尤为重视“接地气”。她曾提到约翰·科顿·丹纳在《图书馆入门》中的那个理想“选书人”形象:
“这个人首先得是个书虫,有丰厚学养,能带领孩子们阅读好书。但他又绝不应该是个书呆子,不宜过于沉湎于书籍,要多出来走走,以免与底层老百姓脱节,无法了解低学历人群的需求。”
引完此段,我们不难看出,杨素秋就是这样一位理想的“选书人”。选书不简单,为公共图书馆选书更是难上加难,既要在专业性和普世性之间做出平衡,又要在个人趣味与公共意见之间把握尺度。
在两难的境遇中,与其说我们看到一个文学专业毕业的博士生如何处理自己的专业,不如说看到一位既热爱书籍又热心于社会公益的“选书人”如何在书海中穿行。从成果来看,我想,她并没有辜负自己的专业与兴趣,也没有辜负大众对图书馆的期待。
在建设、推广图书馆的责任心之外,我们还能看到她的善心与教育之心。区图书馆不仅欢迎青少年儿童,也欢迎社会残障人士。馆内建有视障阅览室,配备有一键式智能阅读器、助视器和一体机。高昂的费用并未让这位“选书人”却步,借助现代科技的力量,她所选的书浇灌了更多读者的心灵,“就像走进海里,感受海水一点一点地漫过脚面”,这或许才是对书籍最好的交代,以诗意也以善意回报书中的字句。
《“做题家”,我们一起读诗吧》一篇饶有趣味,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启蒙无数青年学子走向文学道路的语文课变得枯索无聊,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再信任语文课能够帮助学子抵达文学,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鲁迅”变成了一些有标准答案的习题。“做题家”是当下社会的热点,更是人文教育中的痛点,身在大学校园并以文学研究为业的我们面对这样的议题也多是连连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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