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性。所谓孟宪承教育思想的“专业性”,是指他从事任何一个教育领域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工作,都注意从把握这个领域的基本概念、基本问题、基本原理入手,坚持专业地思考和专业地言说;在对问题提出看法之前,先开展深入、细致的研究工作。1929年9月,孟宪承来到无锡初次参与到民众教育事业中。乡村民众教育的开展需要一个怎么样的方案?民众教育在整个教育事业中的地位如何?国外成人补习教育的内容与方法能否为我采用?乡村的民众教育与之前的城市民众教育有何不同?……所有这些就成为孟宪承最先需要思考和解决的问题。所以他首先制定了一年的工作计划,即:(1)材料的征集。搜集国内外有关民众教育、成人教育、乡村教育的理论、历史材料和最新进展;(2)问题的研究。定期举行研究会,由同人提交论文,全体讨论;(3)结果的发表。办刊物,出版译著和试验报告、研究论文集。搜集材料—研究问题—产生结果,这样的过程体现在他所有的学术研究中,早年从事教育哲学、教育学和国文教育研究是如此,晚年进行教育史研究也是如此。
20世纪60年代初孟宪承着手选编《中国古代教育文选》,整个研究过程充分体现了他专业性的思想特点。他多次强调,研究教育史就应当历史地思考。他举例说:“学龄”概念是专门术语,产生于19世纪资本主义国家通过法律规定入学年龄的过程。古代教育没有这一概念,就不可以说有学龄、学龄前之分;中国古代历史上存在过庠序、大学、小学等教育机构,很多人往往望文生义,认为它们是多么专门的教育机构。其实,庠序等于礼堂,太学等于旅馆,府州县学等于文庙。所以,研究历史切忌“历史错觉”。对于中国教育史研究中的形式主义、教条主义,孟宪承曾经给予过尖锐批评。他说,研究中国教育史必须将观点与材料结合起来,观点要从材料出来,而非用理论公式去套。如按照教育作用、教育目的、教育内容、教育制度、教育过程、教学方法、学校与社会政治的关系等题目,套用在中国古代教育之上,先有题目,然后去找材料来填充,割裂事物的有机联系,歪曲了古人的思想面貌。孟宪承的这些认识,至今都还是一针见血之论。
现实性。孟宪承教育思想的现实性特点主要体现为:其一,作为一个教育理论家,他始终关注着教育实际问题,并积极投身于、致力于教育实际问题的解决。孟宪承涉足了教育学科的诸多领域,他在理论方面的造诣可谓广泛、深入,但他不是一个空头理论家,而是一位十分关注教育实际问题、将理论应用于实际问题解决的实践家。他早年在圣约翰大学开展的国文教育改革实验;在江苏无锡和浙江杭州办民众教育学校,通过培养民众教育师资和社会工作人员推行民众教育;主持江苏北夏普及民众教育实验区,致力于全面提高农民的生计能力和精神生活,都体现了孟宪承作为一个教育理论家的现实意识和实践精神。建国之初他在浙江大学组织中学教师研究社会主义教育学,又与浙江省教育厅合作举办优秀中小学教师的“教育学”课程培训班,也体现了他对基础教育问题关注。孟宪承可以说是大学专业工作者与中小学教师合作的先行者。
其二,作为一个教育理论家,他始终注意用切合实际的方式方法去解决教育的问题。在从事民众教育的探索中,他曾经说过:“我们教成人识字读书,特别要看重他们动机的引起。成人的生活,大部分吸收于劳动的工作中,小部分取得一点休息的娱乐。我们教授识字,要使他们感觉需要,鼓励兴趣,最好就从工作和娱乐的活动出发。呆板的照教科书教,不如先教成年民众看洋钞票上的字,看路上布告招牌的字,教他们记账、写信、开发票,这些都是他们生活上感受的需要,教起来事半功倍。”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从“民众自身感觉的需要”出发,成为他从事民众教育的原则;而一切从现实需要出发,也成为他从事教育研究和教育实践的特色。
世界性。孟宪承是一位有国际视野的教育家,对外语的熟练掌握、早年的留学经历,使得他对西方主要国家的教育理论、历史与现状有广泛而深入的了解,尤其是养成了他遇事愿意探寻他山之石而折中取舍的思维习惯。早年他在圣约翰大学进行国文教育实验,就国文教材的选编,曾经认真研究过欧美国家的初中英语教科书,裴柯和桑代克合编的《日用古文》(第8册)按作品种类分单元,并配合以作者介绍、学习指导、问题思考、简要注释的编排方式,成为他提出“混合文典”的思想来源。晚年他在选编《中国古代教育文选》过程中,也曾认真研究过法国、英国、苏联的教育文选和德国、美国的教育史资料编纂先例,提出“教育文选的世界通例与我们把握的专业标准”问题。遵循世界通例,意味着遵循国际标准,追求国际水平,如注重文选与教材的配合、注重选文内容的教育原创性、选文须有序文作为导读等;把握我们的专业标准,是指:不重复教育史、不侵犯哲学史、不作考据、不作评论、学习《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作选文题解、精到的注释。因此,20世纪60年代初编的《中国古代教育文选》成为精品之作而沿用至今就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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