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泉:回忆《文艺春秋》

  《文艺春秋》1944年10月创刊,范泉主编,上海永祥印书馆出版发行,1949年4月出至第八卷第三期停刊,办刊历时将近五年,共出四十四期,是20世纪40年代创办时间长、基本按月出版,囊括当时绝大多数重要作家、进步倾向鲜明的文艺刊物。上海书店出版社现将《文艺春秋》按照原刊版式影印,用大32开精装,分装12册出版。本次推送为《文艺春秋》影印本后记,由上海书店出版社原总编辑俞子林根据范泉先生的回忆整理而成。

占领文化阵地
  1944年夏天的一个早晨,复旦大学教务长金通尹先生来看我,和我谈起一家长期从事印刷业务的永祥印书馆准备出版书刊。

  金通尹先生是我的老师。他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文化阵地,不能丢!如果我们不去占领这个文化阵地,那么,汪伪的文化渣滓们就一定会去占领!”金通尹先生热爱祖国的激情深深地感动了我。一种民族正义感使我不再考虑个人得失,毫不犹豫地说:“我去!我去!”想不到这一去,就是八年。

  永祥印书馆创立于清朝末年,是由陈永泰独资经营,以印刷为业务。1931年陈永泰去世,由他的哲嗣陈安镇接办。

  我到永祥第一件事,就是创办期刊。   

  我征询了很多文艺界师友的意见,最后提出了《文艺春秋》这个刊名。我们还商量了为了避免申请审批的麻烦,决定先出版丛刊。

  1944年8月,消息传来,说是“鲁迅在平家属”准备出售藏书,而且“携带目录,向人接洽”。许广平先生告诉我这一事件真相后,我决定在丛刊第一辑《两年》里,编辑《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八周年特辑》,展开保卫鲁迅先生遗书遗物的斗争。在这一期里,还编发了有关保卫鲁迅遗书遗物的其他资料,包括许广平、周海婴的启事,一些报章的新闻报导,《新中国报》的专论,君宜的文章《鲁迅藏书出售说》以及本刊的《启事》等。我写的那篇《纪念鲁迅逝世八周年》的文章,也是按照我和许广平先生交换意见后写的。非常明显,矛头直指周作人,当时的周作人早已“荣任”敌伪的显赫大官了。

  由于各方面舆论的压力,以及后来唐弢先生去北平到鲁迅故居找到朱安女士作了解说,鲁迅先生在平的遗书遗物终于保存了下来。

  在丛刊第三辑的《春雷》里,发表了题为《桂林作家的流亡》的通讯。它充分揭露了国民党抗而不战,以退为战,儿戏人民的事实。

  这篇通讯报导,更明显地揭露了国民党对抗日进步作家的迫害。执政者对待文化人总是采取了监视、禁止、检删、扣压的办法,使大批作家,如艾芜、邵荃麟、葛琴、周钢鸣、韩北屏、熊佛西、欧阳予倩、田汉、孟超、王鲁彦等陷入悲惨的境遇。

  我在丛刊第四辑《朝雾》里,写了一篇《鲁彦之死》,明确指出:“他的生命过早夭折,表面上看来固然是由于肺病,是更有深刻的原因在的——那是一种精神上的桎梏,终于因为抵不过黑暗势力的逼迫而苦恼死了。”

遵循郭老和茅公的教导
  1946年6月的一个星期六晚上,我请郭老到我寓所便餐,邀请和我住在一起的茅盾先生作陪。郭老酒量很好,而且饮酒以后更加健谈,说话滔滔不绝。他建议我编的刊物要更加贴紧现实,反映人民的心声。他说任何国家的文化艺术,都是人民大众集体创造的。在文化艺术不断演进的长河中,文艺工作者队伍总是不断分化:一部分向上,产生贵族,文学不紧贴现实,脱离人民;而被贵族文学视为不登大雅之堂的平民文学,却常常有很多来自民间的东西——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乐于接受的东西。这是最最富有生命力的文学。

  茅盾先生同意郭老的意见,而且在饭后一起上茅公的卧室坐定漫谈时,他还给我提出一个比较具体的改革方案:在审稿组稿工作上,以建设人民文学为指导思想;在文学理论工作上,要有人民文学的鲜明导向。特别是“导向”问题,大家颇为重视地议论了一番。他俩希望这个刊物每期能有几篇短论,结合当前客观存在的好的和坏的文学倾向,加以评论,挞伐坏的,鼓励好的,明辨是非。

  我遵循郭老和茅公的教导,决定从三卷一期起,开辟“文艺时论”专栏,每期结合当时现实,发表二至三篇短论。我编辑“文艺时论”这一专栏的尝试,深得郭老的赞赏。

日本宪兵队的威胁
  1945年6月的上海,已经不再是太平洋战争爆发时期的上海。当日寇占领上海租界初期,对抗日爱国人士,一律冠以“重庆分子”或“共产党”的帽子,搜捕不遗余力,而且被捕者无不遭受严刑拷打,很少有生还的希望。但是到了1945年的夏天,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日寇败局已定,南京、上海一带的大汉奸们纷纷向国民党蒋介石“输诚”,蒋介石就提倡“曲线救国”,要敌伪“戴罪图功”,“保卫东南”,“粉碎共产党阴谋”。于是日寇大量增兵上海,对“重庆分子”非但不逮捕,而且“礼聘出山”,成为拉拢对象;对攻击国民党、有“共产党嫌疑”的人,则到处搜捕,施以酷刑。吴天、锡金、芳信等遭到搜捕,巴克、柯灵、孔另镜、司徒宗、吴琛等被捕。作为《文艺春秋丛刊》的编辑人,有着反对国民党的现行活动,当然也就成为日寇追捕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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