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戏曲主要由传奇与杂剧两种戏曲样式组成。以往的古代戏曲史研究认为明杂剧既不能和元杂剧比肩，也不能和明代传奇抗衡。但随着元代以降数百年的发展，明代杂剧同样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值得今人给予应有的关注与公正的评价。

  在戏曲创作的数量上，明杂剧远远超过了元代，据学者统计可考证的明杂剧作者达125人，作品数413种，加上阙名作品，共得547种，显示出杂剧在明代仍然是繁荣发展，生机勃勃。在戏剧体制上，明杂剧也发生了诸多变化，除了继承元人家法创作的北曲杂剧外，更出现了南杂剧、单折或多折短剧、短剧连缀等文体样式及灵活的角色唱曲方式。明杂剧的发展演变大致可以分为前期和中后期两个历史阶段。



《明代杂剧全编》（全28册）
程华平 主编
上海书店出版社
2020年8月出版

（一）
  明初由于统治者实行严酷的禁戏政策以及科举仕途的诱惑等多重因素作用下，导致明代前期作家、作品数量虽多，但题材单调。宫廷派剧作家应运而生，作品主要是歌功颂德和粉饰太平，满足权贵阶层的消遣和娱乐需要。代表作家有藩王朱权、朱有燉和御用侍从文人贾仲明、杨讷等人。明初杂剧多为封建说教、神仙道化乃至风花雪月的张扬，具有粉饰太平的浓厚色彩。语言风格上，有渐趋华丽雅致的追求。艺术体制上，突破了一人主唱的僵化各局，为明代中叶后杂剧的南曲化奠定了基础。

  朱权（1378—1448），号臞仙，别署涵虚子、丹邱先生、大明奇士等，卒谥献王，世称宁献王。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权一生著作丰富，自经、史、九流、星历、医卜之术，无不兼备，对戏曲尤为钟情，著有戏曲理论著作《太和正音谱》，为研究元代戏曲之重要典籍，影响深远。吴梅在《顾曲麈谈》评价道：“以天潢贵胄，而又能娴于文词，故能流传至今，脍炙人口。”传世作品有《冲漠子独步大罗天》、《文君私奔相如》二种。

  《冲漠子独步大罗天》四折，叙东华帝君派吕洞宾和张紫阳二仙下界，至匡庐之南彭蠡之西，点化夙有道缘的冲漠子皇甫寿，先锁住其心猿意马，次去其酒色财气与三尸之虫，更与一丹药服之，教以养婴儿姹女之道。最后，皇甫修炼得道，被封为丹邱真人升入大罗天。朱权自号“丹邱先生”，冲漠子最后被封为丹邱真人。因此，本剧应是作者自叙之作，反映出朱权信奉道家的超脱思想。王季烈《孤本元明杂剧提要》对本剧评价颇高：“曲文亦皆佳妙，而排场尤为热闹。第四折[折桂令]十二支，将一至十数目字，分嵌入前十支中，第十一支连用之，第十二支则倒用之，妙在不牵强，洵是才人之笔。”

  《卓文君私奔相如》四折一楔子，简名《私奔相如》。叙成都人司马相如赴长安求仕，见成都富户卓王孙新寡之女卓文君姿色殊絶，遂以琴曲《孤鸾求凰》挑之，文君私奔相如，逃至临邛开酒店谋生。汉帝见相如《子虚赋》，下令征召，拜官中郎将。相如垂青茂陵女，文君作《白头吟》讽之。最终夫荣妻贵，衣锦还乡。近人王季烈《孤本元明杂剧提要》评价本剧云：“事既有所本，而文笔尤佳。……有元人之古朴，而无元人粗野之弊；有明人之工丽，而无明人堆砌之病。虽关、白、马、郑，无以过焉。”

  朱有燉（1379—1439），号诚斋，全阳子、全阳翁、全阳道人、全阳老人、梁园客、兰雪轩、老狂生，晚年又号锦窠老人。安徽凤阳人。为朱元璋第五子周定王朱橚之世子，洪熙元年（1425）袭周王封爵于开封，在位十五年。谥“宪”，世称周宪王。遭世隆平，勤学好古，留心翰墨，精晓音律，杂剧、散曲皆其擅长，兼工书画，所著甚富,有《诚斋新录》、《诚斋词》、《诚斋遗稿》等。杂剧代表作有《牡丹仙》《香囊怨》等31种。

  《洛阳风月牡丹仙》四折，简称《牡丹仙》。叙宋代欧阳修赴京应举，借居洛阳城月坡堤花园，夜遇牡丹仙子，求欢不成，遂请其次日至花园宴赏牡丹。欧阳修与牡丹仙子、风姨、月姊二仙及邵雍、司马光等人饮酒赋诗，推尊牡丹为国色天香。《曲海总目提要》卷五云：“欧公作《洛阳牡丹记》，本属韵事。宪王因撰牡丹花仙现行见欧公，相与笑谈风月，评量花事，以作佳话云。”吴梅《牡丹仙跋》亦云：“此剧情节，本无奇异，特以红亭宴赏，作记题芳，于是九仙好名，亦邀品骘，瑶池歌舞，庆贺升平，足见奉藩之安逸矣。剧词妍雅饱满，自是盛世元音。”

  《刘盼春守志香囊怨》四折，简称《香囊怨》。叙汴梁妓女刘盼春与良家子弟周恭相厚，因周父反对而分离，盼春立誓不再接客，并将周恭所赠《长相思》词缝于香囊。后被鸨母逼迫接客，盼春力拒，自缢明志。及火其尸，躯体已灰而香囊不烬。周恭闻之大恸，请求得其骨殖，待死后与之合葬。遂终身不娶，以答其义。据作者《序》交代，本剧根据宣德七年河南乐籍中乐工刘鸣高之女玄峸事迹创作而成，以表彰其贞操。明人梅禹金《青泥莲花记》载有其事。《远山堂剧品》云：“此剧毫锋铦利，以现成语簇出新裁。元人‘韦曲’之调，当无能出其右者。”吴梅《香囊怨跋》称本剧“大体与《团圆梦》相类，而一则双殉，一则独殉，各极其妙，在烟花?黛剧?，可云巨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