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作为作家,您想给巴斯克社群建立一个国际形象。尽管您是和埃塔组织的受害者们站在一边的,但同时您也带着矛盾很深刻地塑造过一些施害人的形象。比如说,在书中,一个埃塔组织的成员写信给“老伙计”的遗孀毕妥利,告诉她:我进入埃塔组织并不是为了变坏。
A:我写作《沉默者的国度》不是为了批判任何人,我塑造角色也从不把它们单纯地当做接受我思想的容器。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一个原本纯洁无辜,受过教育的孩子会渐渐地和他的同龄人一起进入一个武装组织,然后犯下数以百计的罪孽。这是我的职责。
Q:在这本书里有许多肢体上的暴力,但是其实更突出的是日常生活中存在的一些暴力,那种害怕和沉默。这些都是大家所能看到的围绕巴斯克社会的元素,这些元素最终导致了很多孤独的产生。孤独是不是《沉默者的国度》的一个主要主题呢?
A:存在着很多情绪的融合。我想象一个角色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再感受到快乐,相反,她感到越来越深刻的内疚。在这样一个女性角色身上,她用自己的生命力垒起了一座高墙,以免目睹横在眼前的纯粹的犯罪;她逃离了本来的生活,放弃了她的使命与梦想……不过,我想的最多的还是“宽恕”这个点。如果你问我真正的主题,即这本小说的主心骨,我觉得比“恐惧”或者“孤独”更恰如其分的应该是“宽恕”——这是一种从执政党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因为它非常私人。
Q:对了,您在小说中提到,您认为巴斯克的文学已经在为埃塔组织的失败做准备了。可以再深入解释一下吗?(发稿日2016年9月20日,埃塔组织于2018年5月2日宣布彻底解散,)
A:喔,这当然确实是一个隐喻。不过,我的想法是使巴斯克的文学有朝一日能够与颂扬恐怖主义言论的谬论相抗衡。
Q:这是不是因为巴斯克文学一度与施害者,而非受害者的关系更亲近?
A:都有的。相比历史学和新闻学,文学建立一整个故事的速度要更慢些。我假定作家都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工作的,那么如果他所写的事情是当代的,那么这个故事就一定存在某些真实性。
Q:不过现在有很多年轻作家对于这个事件是非常反感的。他们想要摆脱这个与暴力相关的主题,正如您书中的某些角色一样。
A:在我看来,存在着好几个看待事情的角度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我们不应该用一样的调子讲一样的话。有一些说法在我看来是应该遭到谴责的,在那些描述中施害者有这英雄的形象,而那些受害者所承受的苦痛又被无限放大。除此之外,我认为两边都有着自己的价值观。我几乎和埃塔组织同时诞生,可以说它的壮大和我的成长是同步的。在这个过程中埃塔大开杀戒。
Q: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曾经提到过,“我和其他孩子一样,接触到了支持恐怖主义的宣传。”
A:在埃塔的所有恐袭当中,有一次给我带来的印象特别深刻,但我的意思不是说在此之前的事件不够糟糕。给我带来特别大创伤的是那就是1984年参议员恩里克·卡萨斯遭到暗杀。
Q:为什么?
A:因为我看到他们是如何把灵柩放在灵柩放在圣塞巴斯蒂安的一个墓园里,这是我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最直观的感受,以及埃塔组织是如何夺走一个人的性命的。到今天为止我已经在报纸上,电视上见到过许许多多的照片了,但是那些都比不上当时我所看到的让我感受如此强烈。
Q:从某种程度上它没有让死亡来得那么残忍狰狞,那个画面人性化了死亡。
A:正是这样。看着那个棺材我想到了参议员的儿子,他的妻子。他的死亡有很大的蝴蝶效应:彼时我写了一些诗歌,不过我对自己说,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就这个写点东西。我想知道死人在报纸上占有一席之地之后的第二天会发生什么,这让我成为了一个小说家。人们通常说第二天是安静和沉默,不过我观察到最令人影响深刻的是死者的母亲和死者的遗孀,后者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他们年幼的孩子们已经发生的事情,还是应该以保护他们之名等晚些再告诉他们,以免增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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