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前言

    这是一个奇怪而奇妙的地带。杰克逊的山屋就在那里,在那个地方,火车来来往往,很明智的是,车门全部紧闭;黄色壁纸房间里的那个女人也在那里,匍匐在地板上,脑袋紧紧贴在那块模糊的油斑上;威胁着弗罗多和山姆的那些古墓干尸也在那里;还有皮克曼的画像,血怪温迪戈,诺曼·贝茨和他可怕的妈妈。在那个地方,没有清醒,没有沉睡,但是有作家的声音,低沉而理性地告诉读者,华丽的外表往往掩盖着极大的震撼。他还说,你想看车祸的现场。没错,他说对了,你的确想看。电话那头传来阴间的声音……老宅子里,墙壁后面,从声音判断,那个东西比老鼠还要大……通往地窖的阶梯上,有东西在移动。他想让你看见所有这一切,甚至更多;他想让你用手去触摸床单下的那个身形。你想把手放在那里,没错。 

    以上是恐怖作品所起的作用,但是,我坚信,还有一件事是它必须要做的,而且,这件事比其他都重要:必须有情节,能够使听众或者读者着迷,使他们迷失在一个过去没有,将来也不可能有的世界里。它应该像那位婚礼上的宾客,三人中就有一人停住脚步,听他倾诉。在我的写作生涯中,我始终坚信,小说中情节的重要性胜过作家的任何一项技巧。如果情节平淡,人物刻画、主题、氛围,所有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反之,如果情节能吸引你,这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来自埃德加·莱斯·巴勒斯,他从来没有入围世界一流作家,但他完完全全明白故事情节的价值。在《被时间遗忘的地方》的第一页,故事的叙述者在一个玻璃瓶里发现了一个手抄本,其后的内容就是向读者展示这个手抄本。他说,“读完这一页,你们就会把我忘记。”这一境界,巴勒斯成功地达到了—可惜,许多天赋和才能都胜于他的作家却没有达到。 

    在优秀、优雅的读本中,总能发现一个现象,即使最最坚强的作家也免不了恨得咬牙切齿:除了三类人之外,很少有读者会去留意序言部分。这三类人是:作者的近亲(通常情况下,妻子和母亲);作者的授权代表(以及编辑人员和各色芒奇金们),他们想知道作者在序言里提到了哪些人;在作者创作过程中给与帮助的人。所有这些人都想确定,作者没有昏头,仍然记得他们,作品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很自然,其他读者会认为作者的序言纯属多余,洋洋洒洒数页,有为自己做广告之嫌,甚至比平装本里植入的香烟广告更令人讨厌。读者大都是来看表演的,不是来欣赏舞台总监在脚灯前向大家鞠躬。诚然,这种想法不无道理。 

    我要走了。表演即刻就要开始。我们要走进那个房间,触摸床单下的物体。在我离开之前,我还想占用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感谢上面提到的三组人——还有第四组。请允许我向他们说一声“谢谢”: 

    感谢我的妻子,塔比瑟,她对我作品的评价最中肯、最犀利。她认为好,就表扬;她认为不好,就打屁股。当然,即便是批评,也是和风细雨的。感谢我的孩子们:内奥米、乔和欧文,他们对父亲在楼下书房里从事的特殊工作一向非常理解。还要感谢我的妈妈,她1973年离开了我们,我把这本书送给她。她对我的鼓励日月可鉴,她似乎总是能够挤出四毛或是五毛钱,这样,我投稿的时候,就可以按要求内附一个贴好邮票、写明姓名及回复地址的信封了。当我“崭露头角”的时候,她比任何一个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要高兴。 

    在第二组中,我特别要感谢的是我的编辑,道布尔戴出版公司的威廉·G·汤普森先生。跟我合作,他表现出极大的耐心,每一天都笑容满面地接受我的电话骚扰。几年前,我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他非常关心我,一直到现在。 

    在第三组中,我要感谢的是第一个买我著作版权的人:罗伯特·A·W·劳恩兹先生,他购买了我最初的两个故事;还有杜根特出版集团的道格拉斯·艾伦先生和奈伊·威尔登先生,他们购买了《卡瓦利与根特》之后的大部分作品。那个时候,我手头紧,有的时候,他们的支票到得非常及时,使我免遭电力公司所谓的“服务中断”。还要感谢新美国图书馆的伊莱恩·盖革、赫伯特·史诺和卡罗琳·斯特龙伯格,以及《阁楼》的杰拉德·范德·霖和《大都市》的哈里斯·丹斯特弗雷。谢谢你们,谢谢! 

    最后要感谢的是我的读者,每一位读者,你们掏钱买我写的书。应该说,这也是你们的书,因为,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这本书。非常感谢! 

    这里,天依旧黑,雨依旧在下。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我给你们带来了一样东西,我想让你们摸一摸。这个东西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间房子里——实际上,距离这里非常非常的近,就在下一页。 

    准备好了吗? 
                                                  缅因,布里奇顿 
                                                    1977年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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