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猫,两段情,三颗心

    猫操纵着三颗心的博弈,此消彼长,仿佛永无尽头,品子和福子都不愿让猫这个傀儡代替她们在庄造心中的地位。它的眼神充满情感,妩媚性感又忧伤哀怨,像情人的告白。

    日本作家与猫的渊源由来已久,古典文学作品《枕草子》《源氏物语》等里均有关于“猫”的故事,夏目漱石的小说《我是猫》中以一双犀利的猫眼洞悉世俗的阴暗与丑陋。村上春树曾说:“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夜里,我就把猫放在膝盖上,一边嘬几口啤酒,一边写起了我的第一篇小说,这至今都是美好的回忆。”谷崎润一郎曾作《慕猫》抒发对它的艳羡:“……经常在想,要是自己也长个尾巴就好了。”不仅如此,日本宗教传说中也有猫的身影,它不再是普通的宠物,而被视为一种神性的存在,谷崎润一郎的小说《猫与庄造与两个女人》中的雌猫“莉莉”便是如此。

    人与宠物长时间在一起会产生默契,莉莉曾经因想念旧主人走了五六里路回家,它能感受到庄造对它的不舍与挂念,如果说这是巧合,那么宅男庄造的阴柔性情与猫苍老略带阴郁的眼神相称散发出的阴翳之美,无疑有宿命论的悲凉在其中。猫是一种执念很深的动物,对不了解它性情的人来说,猫比狗薄情,自私且高傲,对它略施爱抚时越想抓住它,它越逃脱。若有第三者在场,它不会对主人撒娇,反而疏离。

    即便如此,它温柔的存在,与庄造的每一个亲昵互动都点燃着前妻品子的嫉妒之火,甚至暗中虐待。然而她竭力扭转庄造对猫投入过多情感的计划全盘崩溃,即使她精明能干也不能抵消婆婆阿玲的拜金之见,将她赶出门,笑脸相迎舅舅家的福子带着丰厚嫁妆进门,福子也并非爱猫之人,只不过是迎合庄造的心意并刁难品子才佯装爱猫。阿玲表面上始终温和对猫,心思却只想让儿子以为她站在自己的立场,以此来虐待媳妇。庄造与猫相处的日子随着品子的一封来信进入了倒计时,莉莉作为他们曾经感情的纪念品将被品子领养,懦弱的庄造竟然没经过多的反抗就把它轻易地交给品子,猜不透她的真正用意,最终在进退维谷之间落荒而逃。人心猜不透,但猫能揣摩人心,它的存在照见了人的私欲和贪婪,人的无奈在猫的咕噜声中得到宽慰。

    庄造、品子、福子三人心怀着爱,事实上却又背道而驰。庄造逃避现实、欲言又止让他成为家庭中的牵线木偶,他被母亲驯服的一生正如主人与宠物的关系,他玩世不恭到极限流露出的孩子气,崇尚自由最终堕落成游手好闲,对周遭琐事的厌倦只能在与猫嬉戏时得到释放,他以为自己的宠爱会让莉莉再次远途返回,但期待落空,他预感猫来日无多而泪流满面。当他潜入前妻的住所再次抱着莉莉得到了安慰,猫却没因此而“回心转意”,他抛弃了两个女人却难以重温与猫的情感,苍老的猫再也无力忍受颠沛流离的生活,哀莫大于心死而任人摆布。

    事情往往没想象得那样糟糕。庄造以为品子用莉莉当诱饵迫使他回心转意,越发体会到她的阴险用心,但他看到品子为猫装备齐全的居家用品时,又不明白为何以前的憎恨如今却又如此珍惜。事实上,品子能感同身受猫望着窗外时的心情,曾经带着庄造可能被猫引诱而来访的期待,在那时只剩下孤寂与悲凉,触景生情以款待猫的方式补偿庄造。不良少女福子本就用情不专,所有的伪装假以时日便原形毕露,猫只是她对付外界一切与她事与愿违人或事的挡箭牌。

    猫操纵着三颗心的博弈,此消彼长,仿佛永无尽头,品子和福子都不愿让猫这个傀儡代替她们在庄造心中的地位。它的眼神充满情感,妩媚性感又忧伤哀怨,像情人的告白。它的嬗变又是人心的隐喻,时而轻佻飘忽,时而深谋远虑,琢磨出它的规律比捕风还要困难。从怒目敌对到相拥入眠,品子与莉莉相互取暖,福子出走自寻欢乐,旧情无法挽回,新爱也不知去向,只有庄造顾影自怜,沦为空虚的失败者。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