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小说家爱“炫学” 读得懂推理小说,百科全书也照看不误

    如果说推理小说只是大众消费品,那么推理小说家需要具备多少学术修养?

    近年来大受欢迎的日本推理小说家伊坂幸太郎,虽说出道前干的是系统工程师,但他从未在作品中暴露出这一点,反而是“炫”起了别的修养。在《华丽人生》中,他时不时提起荷兰版画家毛里茨·科内利斯·埃舍尔的《上升与下降》,小说的主题与这幅名作息息相关,没有点美学基础,你很难搞清楚他究竟想说什么;在《SOS之猿》中,他不仅花了大篇幅介绍《西游记》的隐喻,更正儿八经地分析起荣格与弗洛伊德的梦理理论分歧,全然一副要让读者都成为心理学家的节奏;而在最新一部小说《夜之国的库帕》中,读者要学习的,就变成了康德哲学。

    伊坂幸太郎还只是冰山一角。日系推理小说中早有专有流派:现代炫学派。公认的定义是:“推理作家在自己的作品中,借助侦探或其他角色之口来展示自己的学问,有时也会借路人甲之口来展示——只要有机会,不管是什么角色,都可以用来阐述作者自己的学问和思想。”

    究竟发生了什么?推理小说家要做的,不是找出杀人凶手吗?

    “《铁鼠之槛》里完全描写了我目前所了解的‘禅’的一切。”

    提起“炫学派”,近年来做到极致的是这位:京极夏彦

    还是在20年前,平面设计出身的他,以出道作《姑获鸟之夏》在日本掀起了一股“妖怪推理”的新风潮。理所当然,京极“炫技”的内容主要是妖怪学——从姑获鸟、魍魉、狂骨,到铁鼠、络新妇、涂佛、阴摩罗鬼……每部长篇的书名里都会出现一种妖怪,小说中的案件通常最初会被视作妖怪作祟,要在细致地对妖怪的历史渊源做一番追溯之后,才会解开谜底:犯罪的从来都是人,妖怪只是障眼法——正如他那句最受欢迎的台词:“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只存在可能存在之物,只发生可能发生之事。”而在短篇小说集《巷说百物语》系列中,更是像“别传”般让三十几种妖怪一一登场,完全可以结集成一本《日本妖怪大全》。

    但如果以为京极只会炫妖怪学,你就错了。他小说中男主角中禅寺秋彦,因是旧书店“京极堂”的店主,知识领域非常广泛——从物理学、心理学、社会学、政治学、文学到宗教都有涉猎。更可怕的是,中禅寺秋彦患有严重的“演说癖”,动辄抽离案件,来个几十页的“百家讲坛”。某种程度上来说,当中禅寺秋彦自傲地展示着知识量时,其实已经化身成了京极夏彦本人,他曾经在一次采访中说:“我的藏书算起来有五万多本吧,有文学、漫画、学术、历史等等,虚构的、非虚构的,我几乎都看完了。”

    在《狂骨之梦》中,这位先生扮成神道式葬礼上的“神主”,从神道教、佛教开始,一路发散至基督教和天主教,仿佛一位滔滔不绝的传道者,很多读者读完“只想买本《圣经》看。”在《铁鼠之槛》中,这位先生大谈禅宗公案,不仅对日本禅学源流与宗派做了完整的追溯,还要深化到禅学的内涵与精神——俨然一本“禅学教科书”,以至于日本文化与宗教研究学者正木晃替他写了篇名为《宗教体验会杀人吗?》的解说文,声称“《铁鼠之槛》里完全描写了我目前所了解的‘禅’的一切”。

    正因如此,一些传统的本格推理迷不太喜欢京极夏彦,觉得他的诡计和解谜不够严谨,学术理论生涩难懂又有扯淡之嫌,完全是为了骗稿费。但也有人反击:“京极夏彦的炫学推理已经算很人性化了,各种前面看了后面忘的冷知识可以忽略,那些故事还是可以看的。小栗虫太郎《黑死馆杀人事件》才是完全看不下去,因为除掉冷知识压根找不到故事在哪里。”

    只要读得懂推理小说,百科全书也可以照看不误。

    正是小栗虫太郎这本没几个人看得懂的《黑死馆杀人事件》,却被视为“炫学派”的奠基之作,书评家表示:“推理小说史上一定要评选一位怪奇知识研究最深刻、知识面最广的作家,非小栗虫太郎莫属。”也正是因为小栗虫太郎的不可超越,“炫学”在推理迷心中留下望而却步的心理阴影:它是一种论文式的、非大众化文体。

    即便是有耐心读完这本35万字小说的读者,也没几个能记得案件和谜题是怎么解开的。让人们印象深刻的事实只有一个:“几乎每两三个句子就会出现一个生僻的典故或晦涩的隐学知识,涉及占星术、中世纪纹章学、新柏拉图主义、毕达哥拉斯主义神秘学、仪式魔法学、古典巫术等领域,并广泛应用机关设计。”在这本书里,你能找到物理学、化学、医学、符号学、宗教学、医学的各种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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