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撰文说,在新闻结束的地方,文学应该开始了。说得好!心灵,人性,想象,汉语之美,是新闻做不到的。尤其重要的是,新闻追求的是“客观真实”,而文学的优势在于,它有强大的主体意识的重塑和再造,它创造的是“主观的真实”,因而是更深刻的真实。到什么时候让人们感到,没有文学的生活是空虚的,不读文学的日子是没法继续的,那就好了。如果满足于140字的微博,头脑里塞满了碎片化的新闻,没有耐心去沉静地深思生活,这样的生活也不过是伪生活罢了。为什么文学与社会新闻之间的关系忽然变得敏感了,甚至在一些名作家身上也显露出来。原因是,碎片化阅读无所不在,以至人们情不自禁地要求小说也得向它靠拢,孰不知这正是对小说审美本性的伤害。
只要中华民族还在,中华文化还在,乡土文学精神也就不会消亡
文学的传统主题和传统领域在遭遇现代转型的冲击下,也有个如何存在的问题,例如乡土文学的命运。这实际上也涉及到当今文学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文学究竟是满足于表现事物表层的那点时空意义,还是着力于表现历史演进中的人性变化和精神之根,是不同的两种思路。有人说当今乡村已经解体,作为乡土文学的土壤和基础快不存在了,因而乡土文学应该终结了。这种思潮其实在社会学家那里早已经存在。早有学者指出,中国的城市化不能以终结乡村文明为代价,要把新农村建设上升到乡村生态文明的高度。我国的乡土仍是广大的,退一万步言,即使中国像某些完全没有农业的工商国家一样了,中国的乡土文学作为传统也仍然潜隐而顽强的存在。再极端地说,假使人类都迁居到太空居住,那人们也会深深地怀念地球村的。因为它是基因一样的东西,你是无法祛除的。只要中华民族还在,中华文化还在,乡土文学精神也就不会消亡。但是尽管如此,它的主题必会变化,场域必会变化,人物的精神构成必会变化,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也都会变化,这个变化将是剧烈的,空前的,深刻的,含有某种悲剧性,就看文学有没有能力去表现?新世纪乡土文学的困境和未来乡土文学的书写空间的开拓正是当今文学的一个新课题,新难题。新世纪乡土文学中出现的“改变乡村”与“守望乡村”的迷惘、“城市”与“乡村”价值的迷失等等,成为研究新世纪文学发展的多种可能性空间。我们注意到,在乡土文学的发展中,近年来宏大叙事的解体与“细节化”叙述方式的出现值得思考。这里包括,叙事视角的变化(尤其是第一人称叙事视角的突出);多种叙事形态“闲聊体”、“方志体”、“词典体”等的出现;言说方式的革新(主要是方言的大量运用);乡村意象的变化等等,向更接近普通人日常生活的意象转变。正如有人指出的,在表现城乡价值时的突出问题是:“它们之间有个明显的矛盾:面向乡村时显示的现代批判,在面对城市时却变成了留恋乡土和回归传统的意识。对象转换后出现这种思想矛盾,蕴涵着值得深思的社会问题和文化现象。”乡土文学是不可能终结的,重要的是如何开拓新的乡土叙述。
文学也需要自我觉醒,需要寻觅更新颖的表达方式
综上所述,无论在文学与阅读,文学与影视,文学与新闻,文学的传统优势领域与城市化潮流之间,均出现了新的关系和变化,但千变万变,其落脚点仍在于,文学的审美特性是不会被某些外在的喧嚣裹挟而去的。随着时代对创新的呼唤,文学也需要自我觉醒,需要寻觅更新颖的表达方式,以至在这个被网络架构,被信息塞满的时代,找回中国文学的自信力。
费孝通先生说过,文化自觉是指一定历史文化圈子中人对其文化拥有的自知之明,是对其发展和未来的充分认识。实际上文学的道理也一样。现在我们仍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文学的主要目的不是直接改造社会和创造经济效益,但文学是可以改造和影响人的心灵的;而有精神追求的人,被提升了的人,反过来是可以改造社会,既可以创造惊人的经济效益,也可以创造精美的精神产品。因而文学是无用之大用。文学的价值是无法用经济指标计算的,其意义从久远方可显现。文学始终与人类相伴而行,是人类最早最传统的艺术母题,只要人类还有情感和心灵需求,人类需要借助文学抒情表意,文学就不会消亡。如果说我们不需要文学了,那几乎等于说我们不需要灵魂了。是的,人类不可能只需要喧嚣的信息和浮华的物质,恰恰相反,在这些喧嚣之中,人类需要的恰恰是一份灵魂的宁静,生活的真相,大爱的回归,生命价值的实现,诗性的感悟,等等,而这些,仍然需要纯净的文学和其它艺术去共同实现。因此,我认为,重新发现文学意义在于这个喧嚣的时代重新找到精神生活的路径,当然也意味着文学是完全可以改善人类的情感生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