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幽魂

    “我要的并不是一个什么都拥有的本间,而是一个能配合我的步调、和我一起睡着的男人。若是我自己能够轻松地睡就好了。我喜欢他有力而温暖的手臂,以及手臂传来的淡淡的气味。虽说如此,我却没有因此就打算接受他个人的历史,及他的社会面或精神面的想法。应该有语言或文字,可以形容我现在感觉吧?世界上关于爱的语言明明有很多,想说的时候却找不到适当而简单的言词。”

    ——她在强调一个男女平等的宏愿。但这一条即使被做到了,和追求确切的爱是两码事。

    初看丝山秋子的小说,会觉得作为写作者的女性的确挺自恋的。她所感兴趣着墨的感情,无一不指向女主人公的魅力,她是那么倦怠,面对源源不绝的男性追求,冷淡得有些不近人情。疲倦过头的日本职业女性,在情场上似乎表现得特别冷傲,与此同时,竟然还不乏暧昧者与性伴,令人羡慕。但另一方面,过于强化平等在情感生活上的重要性,多少也使得丝山的作品多了一些性别的色彩。

    职业化的女性,若想要取得社会意义上的成功,首先要拜托历史机缘,让政府开化开明、给女性更多的工作选择;其次,身处历史悠久、男性主导的工作单位中,就要淡化自己的性别色彩,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能干的男人。这对于日本女性来说,简直是英雄式的壮举了。丝山秋子自己就是一个毕业于早稻田,供职于TOTO,随后患上狂躁症而辞职的女白领。可想而知,她的写作资源,充满了诸多探索与自保之间的平衡。就宛如她在白领圈中面对的那样。

    丝山秋子用特别哀婉的笔法写作的《在海上等你》,有一个指向挺有意思。就是像她这样,受过高等教育、也参与过社会核心产业运作的现代女性,究竟需要什么样的男人。这个问题,她以相亲的场景也试图拷问过《勤劳感谢日》中的女主角。另一位女作家新井一二三对此说得一语中的,“新世纪男性的模式已开始出现,他们不图引发女性激情,倒以低调姿态和充分的耐性来逐渐解冻母性本能”。

    据说,最初这种男性受到女性欢迎,还不是因为丝山秋子,是因为2005年江国香织的小说《间宫兄弟》。宠物般的男性根本不是帅哥,现实生活中也毫无攻击力,不知不觉中讨主人喜欢而令主人产生依恋,与日常生活的融合又将这样的依恋变得难舍难分。至此,男性的卖点不再是性的征服,而是叫你放心熟睡。所有职场上的高压困苦并不是通过高富帅的一个包包得以解决,而是需要一位熟睡男不厌其烦地“融冰”。

    所以丝山秋子接受完十余个采访,回答了无数遍相亲与无用的人物的问题后,一个人回宾馆静静地哭了,这个场景总让我难以忘怀。疲倦过头的女性正需要这“和我一起睡着的男人”。而他却“在海上等你”,如书中的“胖子”一样,只是一个暧昧的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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