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报社记者问及:“如果让你只带一本书去某个地方,您会带哪本?”我毫不犹豫地答道:“徐迟所译《瓦尔登湖》。”因为,上世纪八十年代文艺开禁,我读到的第一部外国文学作品,即徐迟翻译的《瓦尔登湖》。三十多年来,心中似乎有个《瓦尔登湖》情结。
当翻译家潘庆舲前辈将一册新书递到我手上,定神一看,是他所译《瓦尔登湖》,真是喜从天降,倏然又重现当年初读此书时抑制不住的情感波动。也许冥冥之中的心有灵犀,超越时空而接通了被岁月尘封的那份情结。于是,围绕《瓦尔登湖》话题,听潘庆舲多次侃侃而谈,有往事回忆,有译界评骘,也有伏案译书的甘苦自知。
《瓦尔登湖》的作者为亨利·戴维·梭罗,1817年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镇,哈佛大学毕业后返回家乡教书。他酷爱在田野散步,在对大自然的观察与思考中,写下大量笔记。后成为大作家爱默生的助手,并开始写作。1845年,他在康科德镇附近的瓦尔登湖畔,搭建了一座小木屋,独自在那里居住了两年多,并将自己在这里的经历给当地乡邻们作了多次演讲,这些讲稿就成了《瓦尔登湖》的初稿。之后他历时五年,八易其稿,终于在1854年正式出书。1862年,梭罗因患肺结核病不幸去世。
十九世纪初叶,美国已进入工业化社会,大规模资源开发迅速破坏了生态环境,许多原先恬淡秀美的自然村庄,开始从人们视线中消失。鉴此,有识之士大声疾呼保护生态环境,梭罗就是其中突出的一位。随着岁月的推移,更因为自然环境的日益恶化,人们愈来愈觉得《瓦尔登湖》 在现代人精神生活中的分量,愈来愈感到梭罗所独具的忧患意识和超前眼光,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瓦尔登湖》问世后,被誉为“塑造读者的二十五本书之一”(美国国会图书馆评语),“美国文学中无可争议的六本或八本传世之作之一”(美国著名评论家约瑟夫·伍德·克鲁奇语)。在我国,《瓦尔登湖》的中译本达三十余种,这至少说明,在环境意识日益觉醒的中国,梭罗拥有的知音何止成千上万。
话题这就转到了徐迟的译本。1949年3月,徐迟用了一个暑假的时间,在我国率先将全书二十多万字以 《华尔腾》(后译 《瓦尔登湖》)为书名译出,由赵家璧主持的晨光出版公司列入“晨光世界文学丛书”第十一种出版。作为诗人,他把原著中那些富有诗情画意的自然景色,用诗一般的语言,惟妙惟肖地得以再现。1982年8月,徐迟对旧译作了修订后,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1997年7月,译文出版社出版了新版《瓦尔登湖》,徐迟为此写了万言《译本序》,开头第一句就是:“你能把你的心安静下来吗?如果你的心并没有安静下来,我说,你也许最好先把你的心安静下来,然后你再打开这本书。”他称“这是一本寂寞、恬静、智慧的书”。
徐迟生于1914年,翻译此书时,才三十出头,显出了他的才气。对于徐迟的开创性译本,庆舲用了“很不简单”、“功不可没”等词语给予积极评价。他说徐迟是一位值得敬重的文学前辈,在五十年代还有幸见过徐迟两面呢。因为《瓦尔登湖》,中国的两位翻译家心灵相通,惺惺相惜。
进入新世纪之初,以季羡林先生为主编的 《名家名译·彩色插图本·世界文学名著经典文库》 编委会,将《瓦尔登湖》列入出版计划,诚邀潘庆舲重译此书。庆舲知道,此书中译本坊间已有不少,似乎没有重译的必要,但他多次婉言谢绝,都未能奏效,对方希望有一部更理想的《瓦尔登湖》中译本奉献给我国读者,而能担当这一重任的,非他莫属。因为,他们了解潘庆舲严谨治学的作风与翻译功力。
这就说到潘庆舲的翻译生涯。他1930年出生于江苏吴江,长期从事外国文学译介工作。早岁,他考入被英国皇家学会李约瑟博士誉称“东方剑桥”的国立浙江大学。在外文系求学时,他发现诸多外国文学经典作品在国内尚无中译本,便立志学业有成,投身翻译事业。大学毕业后,他在紧张的外事工作之余,抽空隙练习翻译,并开始不断有译作发表。后调入天津市作家协会、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上海社科院文学研究所、上海译文出版社等处工作。虽说这些都是“清水衙门”,但他甘心板凳要坐一世冷,巴不得静下心来读书、译书。即使在退休后,依然淡定自若,笔耕不辍。一句话,他与外国文学翻译与研究有着与生俱来的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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