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感情,可能,真的是一个传染病。
可是,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传染病,一定需要解药来治愈他们。不论你多么乐于沉淫其中,但总有剧终的一天。大抵是这样:河两边的男女,要么溺死在爱情里,彼此怨恨;要么在河水里融化,上岸后遍寻金瓶梅一起学习缠绵的秘密。
中国的历史,多是断代史,在这样的官方话语笼罩的谱系里,男女之间的感情也不例外。其实,断代史是一种变态的行为,就是割裂历史。唐朝时政治开化,男女关系十分放松,唐明皇宠杨玉环,全国几乎是不重生男重生女。到了武则天时代,女权主义笼罩朝野,相信,如果我们可以打开唐朝的标本,到处可以看到男女关系开放的意外桥段。然而,到了宋朝和明朝,理学兴盛,禁人欲。好色的文人只能在诗词里意淫。然而到了民国,西学渐进,不论是上海滩的风月,还是苏青的小说,都是开放得很。张爱玲在评价苏青时,曾经说过,多数读者是通过苏青的小说来学习男女之事。然而,这种自然而然的男欢女爱,到了1949年之后,基本上被意识形态阉割。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论是文学作品还是影视作品里,男女之事被人为地贬斥为“肮脏”的事情。
这样的断代史一直持续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一批身体写作的女作家横空出世,引起关注,当然,她们也不可能逃脱道德至上爱好者的批判。
究竟是什么样的元素,让这些人如此地担心这些饮食男女的日常事呢。事实上,是一种意识形态的滞后,是过度强调道德的病态。
我还记得第一次阅读那些禁书时的羞耻感,意识里出现的色彩是黑色,夜晚的那种黑,朦胧着,似乎可以隐藏自己的黑。其实这种羞耻感,大可不必。因为,饮食男女,没有身体的欲望,又或者,我们的欲望没有合理的出口,一切纯洁的东西都不可能去抵达。
正是鉴于我们所生活的时代一直处于被“道德”这个极不道德的标准所判断,所以,一些正常的属于私隐的感情变成了“荒唐”的事情。
比如,几年前曾经有一个荒唐的案例,西安市的一对夫妻正在家中看A片,被突然闯入的派出所警察拘捕。这一事件在当时引起了巨大轰动,让人觉得疑惑的是,这样有悖人性的非法入户行为竟然需要讨论,才达成一致的意见,认为派出所是错的。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道德强奸了日常生活。一件本来是私密领域正当的事情,却被泛道德化讨论,这本身已经伤害了当事人。当正常的事情被视为荒唐,那么,我们是不是要反思一下这个时代,究竟缺少了什么样的生态? 翻看电视或者都市类报纸,可以确定,我们生活在一个感情病态的社会里。
电视剧的标题,大多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动什么也不要动感情》,报纸每一天都有一个整版的感情倾诉,不是变态的男人,就是变态的女人。
爱,这么美好的事情在中国被挤压成了一片卫生巾广告。这本身也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我还年轻的时候,恰好在一家青年杂志做编辑,主持过一个与恋爱有关的栏目。那真是一个年少轻狂的时代啊,现在每每想起,都只想用三个字来形容:哈,哈,哈。
时间不能剪辑,我无法复制当年主持恋爱栏目时的幼稚模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彼时,我并不懂爱情。让一个根本没有恋爱经验的人来主持恋爱栏目,这充满了比喻,尽管我刻意阅读,撕开自己,装入李银河、渡边纯一、日本偶像剧、金瓶梅甚至地摊上的A片。那时的我,在道德的高压和欲望的旷野里自我冲突,几近荒诞。
记得我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比如,曾经和一个向我求助的女孩谈了恋爱,这真可耻,我自然从中吸取了教训。比如曾经在一个热线电话里问人家和老公一周内做爱的次数而被骂。这真勇敢,我也从中吸取了教训。比如曾经给一个要自杀的女孩寄了钱财帮助她,结果得到教训,原来她是一个骗子,因为她后来又编造不同的理由自杀,均需要我钱财上的帮助…… 我正是经历了这些感情的荒唐史,越来越理解什么是温度正常的爱。
在城市里生活,男人和女人相遇的过程便是爱的全部过程,我有一次给爱做过一个定义,大概是说:爱极有可能是,两个人相遇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怎么有可能是爱呢?
其实,我只是想表达爱情的一种形式,爱情自然不会有绝对固定的样态,它多种多样,但是最让我喜欢的,是,两个人只是遇到,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可以吗?
我们对爱的理解,往往局限于彼此占有,局限于长久的保质期,稳定的婚姻关系,有了小三以后的对策,恋爱的成本,一夫一妻还是一夫多妻等等。其实,这些都有可能,但为什么不可能是两个人遇到了,吃了饭了,看了电影,谈论了人生,还没有来得及上床便分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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