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龙应台女士在大陆著名学府作关于“中国梦”的演讲,继而引发起不少媒体关注“士与中国梦”的话题。在我看来,以“梦”作为思想启蒙的路径固然不无意义,但是若究其“梦”的真意,窃以为当以“情怀”视之或许更贴切。如是,则 “家国梦”或“情怀”更多是“士”的个人内心世界中最遥深的境地,与“唤起工农千百万”的启蒙事业似略有径庭。若以“中国情怀”为题选择学界时贤佳作,《情怀中国——余英时自选集》(刘绍铭主编“当代散文典藏”之一,天地图书有限公司,2010年4月初版)应该当推首选。余英时先生为当今学界大儒,其学术文章早已名重海内外,但是从某种角度上说,比其学术贡献更重要的是余先生对精神价值观念的坚执、绝不曲学阿世的气节对士林的精神激励和人格感染。从这个角度看,余先生的这本自选散文集对于当下士林的意义实未可轻视。收入本书中的《“尝侨居是山,不忍见耳”——谈我的“中国情怀”》是早已风行海内外士林的名篇,多次重读仍深受感染。“我的直觉告诉我,‘中国的情怀’确实是存在的--它存在于每一个受过中国文化熏陶的人的身上。但是这种‘情怀’在每一个中国人的身上却有不同的表现,因此又是无从‘一言以蔽之’的”(第88页)。他首先澄清的是“中国人”的概念对他而言就是文化认同的概念,而非政治上的概念。继而,以故国壮游途中的情思一再凸显他的“中国情怀”之浓重。然而,不能忘情于故国的心声却发而为“于己无益而又极讨人厌的废话”,其间的情怀就是周亮工记载其朋友所言的那段佛经上的故事,鹦鹉见山火而入水濡羽、飞而洒之,言曰“尝侨居是山,不忍见耳”——余先生说,这几个字可以说明他在这方面的“中国情怀” !但是,窃以为仅以精神上和情感上的“不忍”尚未能完全体现出余英时先生的“中国情怀”,还应该把他在学术上引伸出来的时代之思、问题意识和在关键时刻的义无反顾均看作是“情怀”中的应有之义。因此,该文结尾引陈援庵《通鉴胡注表微》的一节文字作结,其“情怀”之价值观念已无可疑,“其故可深长思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