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如此之新——《一千年夜宴》后记

    哈洛·卜伦说,阅读使我们重返他者。这是我很喜欢的关于阅读的一句话。人是经验的动物,身份,命运,性格,许多机遇与偶然事件催生累积而至现在,背负着习惯而活,有时类似动物频道节目说的“进化的死胡同”——生物在进化之路上走了很精的一条路,例如只吃某种食物,那就很容易在环境或气候变化中被淘汰,不如杂食动物较能适应环境。
    时间是个专制的工具。你想用时间度量世界,它却像指环王里的魔戒一样反过来控制了你。
    于是开始觉得陌生是件好事。从前读书,喜欢被文字一下子激起“就是这个”的感觉。那或许是带着标准在寻找,找心里早巳有的什么,只是想让另一本书再告诉你一次。现在渐渐对那标准更放手一些。马尔克斯《百年孤寂》里的名句:世界如此之新,许多事物还没有名字,必须用手去指。有时我觉得还要更进一步,到更新,更不被经验沾染的世界。在一切还未被感知之前,甚至不能用手去指。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是一个可被指认的单元。
    确实有过许多书、画、电影、人,甚至遭遇或事情,曾经对我起到“重返他者”的作用。它们在最日常的生活场景里摇撼了我,使我走进不能向身边旁人道出的经验。它是发生在一千年前那场我不曾赶赴的筵席,或是万里之外我不可能听见的声音。它们是他者,却是我自身的一部份,使我一次次从自己走开,退一步看见一个不可能的命运。而走向他者,其实就是返还我自己。

                                               张惠菁
                                            二〇〇九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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