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昌)汇本是一个里程碑”
新京报:你对《红楼梦》的研究不仅仅是文本的解读,还有相当复杂的版本学梳理,你的努力的确令人佩服。你在前言中强调说,你的成果“只算一个爱好者向大家公布自己的阅读和探究心得。我的目的,只是想为广大的《红楼梦》阅读者,多增添出一种可供选择的本子而已”,但同时你又说,希望你所推荐的周老先生的本子“能逐渐成为另一种通行本”。请问,你个人认为这个本子在学术层面上究竟有多高的准确性和可信度?
刘心武:周汇本把11种古本逐句加以比较,然后选出认为是最符合曹雪芹原笔原意的文句,再连缀起来,构成了这样一个真本、善本,是红学史和《红楼梦》出版史上的一个空前的创举和壮举。周家两代三人历尽波折备极艰辛私家修书,最后由周汝昌先生总其成奉献社会。这里面把周汝昌先生一生的研红心血融注进去了。
读这个本子,可以领略曹雪芹那原汁原味的《红楼梦》,它具有逐步通行于社会的优良品质。当然,就其中某些具体问题,仍可争鸣。这不是恢复曹雪芹《红楼梦》原笔原意宏伟工程的结束,而是一个里程碑,开辟了一条可继续前行的道路。
“红楼选秀”利大于弊
新京报:“红楼选秀”中对于选手不知宝玉是男女,黛玉为何人的洋相百出的“红盲秀”,在场红学家竟能为此发笑,你曾犀利地说:轮不到你(红学家)觉得好笑!
你有何颜面发笑?试问:一个环保局长能够嘲笑空气污染状况吗?同样的道理,红学会应该对这种苍白的现状感到羞愧才对!你认为这种现象的深层原因是什么?
刘心武:要让普通中国人知道《红楼梦》的价值,首先要让他们觉得有趣。普及工作的第一步应该是先引发出人们的兴趣。深层原因值得相关人士反省和大家探讨。
我只想说:引发普通民众对《红楼梦》产生浓厚兴趣,无论如何不能扣上“是对社会文化的混乱”“扰乱了文学艺术研究的方向”等大帽子。人们对《红楼梦》有了兴趣以后,去读,去品,通过独立思考,自然会形成自己的见解,谁能强制性地引导谁呢?
新京报:重拍《红楼梦》再一次吸引了人们,网络更使得大众数百年来对《红楼梦》的热情终于有了宣泄、表达、交流的可能,网友拼贴红楼人物定妆照,日本人把《红楼梦》人物搞进了色情游戏也闹得沸沸扬扬,“红学”被颠覆了,《红楼梦》又回到了民间。对于这样的现象,你认为利弊是什么?
刘心武:利大大的———使中国人恢复了对自己母语文化的自尊、自信。弊端很小。其实其他民族对自己的母语文化,能直接进入经典文本的也并不多,通俗化、娱乐化的现象非常普遍,但一般来说,无伤大雅。
中西文化交流中我们处于入超状态
新京报:去年4月你赴美在哥伦比亚大学讲《红楼梦》,对于红学在东西方的影响力这方面,你有什么心得呢?
刘心武:在中西文化交流中,我们目前还是处于入超状态。比如中国一般知识分子,特别是年轻人,对美国经典作家作品知之甚多,提起福克纳一唱三叹,但西方一般知识分子,把专门学汉语的除外,他们对中国经典作家作品就知之甚少,而且不以为憾。我觉得向外民族宣传包括《红楼梦》在内的中国文化经典,哪怕先让他们知道一点最基本的东西,是我们必须做的一件事情。
新京报:在新近问世的《四棵树》中,你把整本书比喻成树,里面分为:小说树、随笔树、建筑评论树、红学树。红学在你的创作中处于什么位置呢?
刘心武:我热爱写作,热爱《红楼梦》,只要身体情况和精神头还行,就会继续写小说、随笔、建筑评论,进行《红楼梦》研究。我把自己这四个方面的写作比喻为种四棵树,不断地把四棵树上结出的果实奉献给读者品尝。把近期这四棵树上的果子摘些给读者尝新,当然,也会收入某些发表较早但被人所忽略,而我自己觉得也无妨再请读者体味的“果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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