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浪漫主义来碰碰古典主义的习惯——评司汤达的《拉辛与莎士比亚》

    恺撒的军队曾经攻打我们的先祖高卢人,后来人们发明了大炮的火药,难道因为这个理由恺撒就不是伟大的统帅了吗?我们认为,如果恺撒在世,也许他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他的军队军队也要有大炮装备。卡谛纳或卢森堡,因为有了炮兵工厂,所以三日之内就把牵制罗马军团达一月之久的一些要塞攻克下来,难道因此人们就可以说卡谛纳或卢森堡是比恺撒更伟大的指挥官?照这样推论下去,弗朗索瓦第一在马利尼央,也许会有人对他说:不要使用你的火炮,恺撒是没有大炮的,难道你自信比恺撒还要本领高强?

    所以,司汤达才会断言:

    在拉辛看来,悲剧不可能按照另一种方式去写。如果拉辛今天还活着,而且敢于找新规则创作,他肯定写得胜过《伊斐日尼》一百倍。他会使观众泪如泉涌,而不是只引起赞赏敬慕,有点冷冰冰的感情。

    进一步来说,作为习惯的古典主义,根本不是真的古典主义。它仅仅表现为舞台上的“优美诗句”与“优美舞步”,及由此而引起的“赞赏敬慕,有点冷冰冰的感情”。通常,为了符合古典主义,一句朴实的话都要用亚历山大诗体表达出来。比如,亨利第四说:我希望我的王国的最穷苦的农民至少在礼拜日能吃到炖鸡。用诗体表达就变成了:

    总之我希望:在标志着休息的日子里,

    住在贫苦村庄里一位勤劳的主人,

    多亏我的善举,在他那不太寒酸的餐桌上,

    能陈列几盘专为享乐而设的佳肴。

            ——《亨利第四之死》,第四幕。

    必须强调的是,司汤达批判古典主义者,是为了让人们对古典主义有真正的认识,不是去重新而不是从根本上否定古典主义,惟其如此,也才能体会到浪漫主义到来的必然性。

    一切伟大的作家都是他们时代的浪漫主义者。在他们死后一个世纪,不去睁开眼睛看,不去模仿自然,而只知抄袭他们的人,就是古典主义者。

    此外,我们从司汤达的讲述中也体会到了古典主义作为形式在当时政治环境中的角色。

    司汤达曾经三次随拿破仑一世大军南征北战,之后,由与意大利烧炭党人关系密切,不能不说他深谙政治的力量。他知道在共和的理想覆灭之后,古典主义的形式是复辟的波旁王朝最美丽的衣裳。

    司汤达告诉我们,“我的朋友中有一位是图书馆馆员,他为不失去他这个职位,只好表态表示拥护古典派思想……”

    还有不太妙的“检查制度”:“请看《安达卢西亚的熙德》这个剧本,里面不过是用手杖打了国王几下,于是也不能通过。”

    由此,也不难看出法兰西学院“挺身而出”抨击浪漫主义的原因了。“在一个存在着反对派的国土上,法兰西学院在事实上就根本不可能存在;因为政府从来不允许属于反对派的具有伟大才能的人士进入学院;可是广大公众是永远固执己见的,公众对于部长所收买的高贵作家们也很不公正,于是,法兰西学院就变成他们的残废军人养老院了。”

    所以,巴黎停演莎士比亚事件,表面看来似乎是个小小的审美习惯问题,实际上它涵盖了法国王政复辟时期的政治、社会思想、文化、美学、戏剧等诸多问题。古典主义、浪漫主义作为思潮,不是文学的专利,它是各自所代表的时代的全称。

    正是在这个理解基础上,司汤达才说:“浪漫主义者决不隐瞒这一事实,即他向巴黎人建议的是世界上最为困难的事情:重新考虑习惯的问题。”不过,司汤达更强调每个人真诚地面对自己的心灵,让自己的心灵来指引自己。

    一本书并不能改变读者的心灵。鹰隼从不飞到草坪上去吃草,欢跃的山羊也不以鲜血为食。至多我只能对鹰隼说:到大山那个地方,那里可能找到肥美的羔羊;我可能对山羊说:这里岩石隙缝里有最好的欧百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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