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她并不是一开始便写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的。自从1994年在《早期教育》上发表第一篇童话《金银坡》之后,她不断地换着思路写;她写了很多,但又总是不满意。不满意,就继续努力。她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1999年夏天她写出了《书本里的蚂蚁》,发表后获得广泛的好评。这是她的第121个短篇童话。也就是说,在此之前,她已经有过一段相当长的不太成功的创作经历。然而,用她自己的话说:“如果没有这些失败的作品,也不会有第121篇《书本里的蚂蚁》。”在《书本里的蚂蚁》获大奖之后,她仍然觉得自己有很长的路要走,她并不希望这个短篇童话成为自己这一辈子的唯一的代表作,她依然想着怎样超越自己。
我们不妨再来读一遍王一梅写在《鼹鼠的月亮河》的封面上的这段题词:“有一只默默无闻的小蚂蚁,在书本里慢慢的爬行,幻想着春天的花朵。有一天,蚂蚁忽然发现,它爬过的书本已经变成了美丽的宫殿。”现在,我对她的这段题词,似乎有了更为具体深入的理解了。
王一梅对童话艺术的追求,确有一个较为崇高的目标,她希望这个目标能像明灯一样照耀着她的童话创作走向成功。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她期待着有一天美丽的童话宫殿会突然出现。
对王一梅童话艺术的评论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也有一些。
“精致”二字,人们开始是用来评价《书本里的蚂蚁》的,后来对王一梅的其它童话(包括中长篇童话)也用这两个字来概括。说王一梅童话精致,主要是指她的童话的布局精巧别致,结构玲珑剔透。王泉根则更是用“苏州园林”来作譬喻,说是“它决不一览无余、大开大合,而要你去细细品味,漏窗借景,景随步移,越往深处走,就越见出它的内涵与风韵”(《把温暖的童话带进二十一世纪》)。这样的评价,就“精致”二字来说确实够到位了,也是符合王一梅童话的实际情况的。这从一个方面还说明了王一梅童话创作的态度是严谨的。
然而,“精致”并非完美艺术的唯一的标志。如果说“精致”主要是指布局结构上的匠心和工艺,那么作为完美艺术更值得关注的应该是艺术本身所传达出来的情感内涵。也就是说,精致的布局结构应该为传达完美的情感内涵服务。我以为,王一梅的童话基本上做到了这一点。由此,我注意到了王一梅童话一个更主要的特色,这就是诗意,散发着淡雅清香的诗意。
是的,王一梅的童话具有明显的抒情色彩。她似乎并不热心于编织故事,只是从从容容地娓娓道来,舒缓而不沉闷,灵动而不松散。散文化倾向的叙事方式与精巧别致的布局结构,奇妙地统一在一起,从而产生出一种独特的美学韵味。这种既舒缓又灵动还不失精致的叙事方式,最适合抒写那种温柔、优美、高雅的情感。这从她的一些较长的作品(如《鼹鼠的月亮河》、《雨街的猫》)中似乎看得更清楚。这些作品由于篇幅较长,有较为充裕的叙事空间,我们可以从那些从容不迫、娓娓倾诉的乐章中充分感受到作家感情的涌动和思绪的回荡。
情感是酿造诗意的酵母。王一梅十分关注童话人物的内心世界,关注他们的命运,关注人际的情感关系,并对它们作出一种纯真而优雅的审美评价。但是,文学的情感传达还有赖于艺术形象,即诗情总是通过意象来显示的。在《鼹鼠的月亮河》中我们看到的是反复呈现的宁静而神秘的月色,而月色中又那样水乳交融地流荡着鼹鼠米加和尼里的清澈纯真的友情;在《雨街的猫》中我们听到了用小提琴演奏的如泣如歌、如怨如诉的音乐旋律,而这旋律里又分明讲述着黑猫阿洛的流浪人生以及雷莎太太和雷特船长的生死之恋。最近,我又读到她的一个题为《蔷薇别墅的老鼠》的短篇童话,这也是一个构思精妙而又极富诗意的抒情佳构。这个作品在格调上与以往的童话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在艺术传达上似乎显得更加成熟了,行文洒脱流畅、开合自如。它从老鼠班米的视角来讲述蔷薇小姐孤独而慈善的一生以及发生在蔷薇别墅里的关于收养的故事。这个童话的动人之处并不在收养故事的本身,而在于它真切而细致地传达出爱心、善良和宽容的情感是怎样消除人际间的隔阂,怎样改变人性中的陋习的。王一梅相信人性中的“善”(爱和同情)具有化解一切的力量,她相信好人有好报。我相信,这样的作品,不仅能拨动儿童读者的心弦,而且也会令成人读者浮想联翩、思绪万千。
我们把这样的童话称作诗性童话。其抒情风格,与上世纪80年代冰波的童话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尽相同。冰波的童话更多一些诗的成分,更唯美些,更适合青年读者欣赏;而王一梅的童话则依然有较多的儿童立场,叙事依然占着主体性地位,而且大多数作品的情感基调都是比较明朗的和温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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