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这个普鲁士军官故事还有一层深意,那就是对同性恋的暗示。虽然劳伦斯从未有过和其他男性同聚一个纪律严明、由清一色男子组成的团体的经验,但他却敏锐地认识到,这种强迫性的群集在某种程度上将产生同性恋,它会逐渐演变出性虐待心理。
在这个意义上,劳伦斯这篇以德国军队为题材的短篇小说和他其他的小说保持了某种连续性。在小说中,一以贯之的是劳伦斯对建造完美和谐的人际关系这一生命主题的孜孜探求和追寻。劳伦斯把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以及男人和男人或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看成是人类的两大关系,而“男女关系是实际人生的中心点,其次才是男人与男人的关系。”如果一方残缺,势必造成某种变态与反常。他在《唇齿相依论男女》中说道:“男人和女人,各自都是一个流动的生命,无论没有哪一方,我们都无法流淌,就如同没有岸的河不是河流一样,我生命之河的一条岸是女人,另一条岸是世界。没有这两条岸,我的生命就会是一片沼泽,是我和女人及男人的关系使我自身成为一条生命之河。”“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如果不与某个女人有一种关系他就很难快活地存在,除非他迫使另外一个男人扮演女人的角色。”因此,在《普鲁士军官》中,军队这样一个男性密集的社会实际上是一个不正常的失衡的社会,它诱发了上尉血液里的残暴与专横,以对下层新兵肆意的施虐行为来发泄自己无法发泄的欲念。上尉从未结过婚,他的职务不容许他去结婚,并且也没有一个女人曾经打动过他的心。而且,每次寻花问柳回来,他只有比以前更加充满敌意和烦躁不安。他对小兵的感情是微妙的:他不能让他单独待着,忍不住要去盯着小兵看,给他下达苛刻的命令,尽量占用他的时间,有时索性对小兵大发雷霆,欺侮凌虐起他来。这样的举动在他那霸道的普鲁士军官的意识里,也许正是潜意识地想吸引小兵的注意,企图迫使小兵扮演一个女人的角色。但是,小兵始终防范着,他本能地觉得:“假如要被迫他和上司有某种个人之间的交往,那他就会像一头被缚的野兽一样;他必须逃脱。”在上尉的步步进逼下,小兵内心积蓄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杀死了上尉,虽然自己也丧失了生命。
当劳伦斯写完这篇小说,将他寄给加尼特时,告诉他这是他迄今为止最好的短篇小说。在这篇小说中,我们可以看见劳伦斯擅长的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和剖析,看到他对下层军人的同情,也可以看到他对生命真实意义执着诚恳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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