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书东藏:中国文化名家的外文藏书》丨刘铮:中国文化名家外文藏书呈现的“大气象”

  刘铮:《西书东藏》里写了37位名家,有些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像梁漱溟、徐志摩、钱锺书等,也有一些,相较而言,听闻过他们名字的读者少一些,像张若名、杨刚、沈宝基等。目前从部分读者的反馈看,他们多认为我写后面这些人反而写得更好些。确实,我自己在后面这些人的身上投注了更多的心力,我盼着自己记述的故事能让更多人认识张若名、杨刚、沈宝基……文化的苑囿中不是只有异卉仙葩,初看时不那么引人的小花,也可能有幽香。在我心目中,《西书东藏》里写到的各个人物,都以一种与众不同的身姿、格调完成了对西学的摄取与传布。我认为,正是他们的不同构成了他们的共性,才使得那个时代的文化显得如此丰富多彩,也才使得那个时代值得追抚、值得玩味。近现代以来的中国人,已无法自外于西方文明,《西书东藏》里记述的人物在西方文明的水流中汲取、栉沐、嬉游,有的是专心致志,也有的是深厉浅揭、从容、萧散、洒脱。那种心胸、那种气度、那种风姿,让人悠然神往,或许也能让人憬然有悟。学问也好,人生也罢,说到底,是要有种气象的。书是小的,是微末的,我们实不妨试着从小处着眼,借以窥见大的气象。

  藏书报:这本书能管窥西学在民国的传播史,同时也能观照到民国的西学阅读风尚。从您的收藏中,能总结到哪些现象? 

  刘铮:兹事体大,这里只能拣有意味者、有趣味者略述一二。其一,那个时代的人普遍意识到,西学是值得认真对待的。它不仅仅是“道器”“体用”二元论里的那个“器”、那个“用”。因此,很多中国学人严肃、耐心地学习、考察、运用西学的成果。这一点,我觉得对今天的中国人恐怕仍是有启示的;其二,在某种意义上,那一时期的西学还处于“混沌未凿”的状态,学科之间的畛域远不像今天这样割裂分明,所以分属不同领域、有着不同背景的人可能会读同一类书甚至同一种书。这使得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有了共同语言、共同爱好。《西书东藏》里就写了,不管是外交家,还是大学校长,抑或史学的专门家,他们都爱读文学作品。甚至我们可以夸张一点说,民国的西学,是文艺风的西学。这就很有意思;此外,由于“混沌未凿”,人们不会觉得“跨界”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从语言的角度来说, 那时的人,不会觉得自己在第一外语之外多学一门或几门其他语言有什么特别,所以兼学、兼擅多门语言的人多极了,《西书东藏》里提到的王云五、唐钺、毛子水、张申府、洪业、吴宓、姚从吾、浦薛凤、向达、梁宗岱、施蛰存、邵循正、钱锺书、赵萝蕤、周一良、乔冠华、王锺翰、夏济安……皆是如此。什么是“大的气象”?我觉得这也许就是征象之一。

  藏书报:从书籍史、阅读史以及版本收藏角度来说,《西书东藏》会给大家什么样的启发? 

  刘铮:在西方,目前书籍史、阅读史的研究很蓬勃,相比之下,中国学者起步较晚,可观的成就不多。尤其方法论上的考究、严密,还完全谈不上。说实话,中国的书籍史、阅读史学者,亲手摸过的书可能都太少了。研究浪漫主义时期读者批注的学者杰克逊(H.J.Jackson)写书前一共检视了约1800种留有读者批注的旧籍(Romantic Readers: The Evidence of Marginalia, 2005)。我不知中国有几个书籍史、阅读史学者下过这样的“笨”功夫。我个 人的收藏,相较于公藏,只能说像芥子之于须弥,太渺小不足观了。然而这个“芥子”是在我手里不断摩挲、反复审视过的,也说不定比那蒙尘的须弥山更能揭示出一些东西来。但愿《西书东藏》能如一个初燃的引信,引得中国的西学书籍史、阅读史绽放出漂亮的漫天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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