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文翰感觉自己的眼角快挂不住了，水落阿牛还是强装着笑脸说：“我娃儿就是这样，打落了门牙往肚子里吞。他在幼儿园里，就因为这个病，小朋友都不理他，他也不爱和谁搭腔。我真的很怕，作为他的阿达，我就是倾家荡产也想治好他的病。可是孔书记你知道吗，其实我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大医院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他的病一直加重，我……我只能说，我过去干了很多坏事，这就是报应吧。”

    孔文瀚呵斥道：“别瞎说了，就算真有报应，孩子也是无辜的。”

    “孔书记不知道，今天你看到的情况，已经算好的了，天气冷的时候，他这毛病才叫真严重！很多时候，半夜娃娃醒来，一个劲儿地抽鼻子，一个劲儿地咳嗽，折腾一晚上睡不着，他睡不好吃不香，所以长这么瘦、这么矮。”

    检查终于结束，水小伟面如死灰地从设备下徐徐下来，水落阿牛赶忙凑上去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告诉他这是鼻窦炎，除了吃药，鼻孔里还有很多淤积物需要坚持清洗，便帮他们开好药方，指着外面说：“一共480元，到那边缴费取药。”

    水落阿牛去完成了缴费取药的流程，禁不住地感叹：“孔书记，是不是因为你在旁边，他们才不敢欺负我们啊？我之前每一次花费，都少不了一千块钱啊！这次才480块，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怎么可能是因为我？”孔文瀚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想为这对父子多做一点什么，便说：“你的房子本来就靠着大路，这修路又加重了空气污染……这样吧，我家里有一台不用的空气净化器，明天下村给你们送来。今天你们难得来一次，就在西佳多玩玩，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水落阿牛激动地说：“孔书记太费心了！西佳我就不待了，住一晚，最便宜的旅馆也要80块钱啊，我们这就赶回去。”

    自始至终，水小伟也没有和孔文瀚说上一句话，他的沉默如此令人揪心，在孔文瀚的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二

    第二天，孔文瀚带着空气净化器，来到水落阿牛的家中，手把手教水落阿牛使用。水落阿牛看着崭新的设备，问：“孔书记，这一看就是新买的吧？”

    这确实是孔文瀚星期天在商场里花158元买下的，钱不多，也并不打算通过什么途径报销，但他说：“不是，我以前图新鲜，买来玩玩，用了一次以后就觉得没多大意思，就放杂物间了，但是对你们正实用。以后小伟回来做作业、睡觉什么的，都把它打开，空气好一点总是不错的。”

    水落阿牛一边道谢，一边从厨房里拿出一块腊肉，递给孔文瀚：“孔书记带回去，给嫂子也尝尝吧。”

    孔文瀚眉头一皱：“我一个寡男人，没有老婆。还有，我不是说了，不要给我送任何东西吗？”

    “你带我娃去看病，又给我送这么好的东西，这一次，你不收，我坚决不让你走。”

    “唉，阿牛啊……”孔文瀚多愁善感地说，“不是我说你，咱们村里这些村民，有的时候真让人气得想动手打架，但有的时候又常常把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既然你一定要送我东西，我看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把握住，发展起来，等你成功的那天，你送什么我都收！”

    水落阿牛点头道：“好，你说。”

    孔文瀚说：“是这样，县委组织部要求每个村由第一书记牵头，发展一个‘党员精准示范项目’，选一户党员户起模范带头作用，发展一个产业，带动全村致富。这个项目只要申报成功，县委组织部分三年给户主两万元的补贴，第一年一万二，后两年各四千，我还可以申请我们学院每年再给你一千元补贴。”

    “这钱……需要还吗？”

    “强调一下，这不是贷款，而是补贴，所以是不用还的！你不是党员吗？你看如何？”

    水落阿牛一听顿时嘴角都翘了起来，说：“天啊，这支持力度实在是太大了！”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说：“格洛村那么多党员，我来接这么大的好事，那别人会怎么说？”

    “我看了一下，格洛村一共24个党员，大部分都在外面打工，或者担任村组干部，符合条件的，最多不超过十个人。”

    “十个人也不少啊，你觉得我有什么优势呢？”

    孔文瀚早就预料到了水落阿牛的担忧，解释道：“一说到发展产业啊，咱们农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养猪、养鸡什么的，这不好。养殖业，价格波动大，环评要求严格，而且一旦发生猪流感、禽流感什么的，就啥都没了，更别说带动全村致富了。所以，我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你的妹妹水落支美，你们不是一户的吗？她就是你最大的优势啊！”

    水落阿牛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们来发展彝族刺绣产业？”

    孔文瀚点点头：“对，支美本来就在经营这些东西，现在我要你牵个头，召集那些擅长刺绣的妇女们一起来工作，给支美供货，我再通过我的圈子帮你们拓展销售渠道，这不是皆大欢喜的项目吗？”

    水落阿牛一拍手说：“真是太棒了！咱们格洛村，你随便扔一块石头都可以砸到会刺绣的女人。孔书记，你真是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