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美国”,让我们看见了什么?

    我写作本书的目的,只是想邀请整个美国转移高高在上的目光,窥探一下这些被忽略的世界,观察那些十分复杂的产业,看看一些不为人知的微小贡献。和我一起在这些世界中走一走,用全新的眼光看待每一天的日常生活。你也许对美国所知甚多:历史、政治、经济等风向标说明的风险和机遇,共和党红州与民主党蓝州之争……如果你正蜷缩在一个煤矿当中,或是盯着一个同时显示成千上万架飞机的雷达屏幕,或是在沙漠的滚滚热浪和炎炎烈日下放牧500头身怀六甲的红安格斯奶牛,那么,上述知识再博大精深,也毫无用处。

    过了些时日,我告别煤矿,来到北极圈以北400多公里的地方。这里是阿拉斯加的一个人工岛,短短几公里外,就是波弗特海的冰海冻浪。此地温度常年保持在零下45℃左右。我斜戴着边缘有一圈皮毛的兜帽,一边躲避着刺骨寒风的侵袭,一边听别人讲授如何钻钻头。这人的小胡子已经变成一小撇冰条,而他似乎毫不在意。在这片常常数周乃至数月人迹罕至的冻原之上,我结识了一小群工人,他们戏剧化的生活当然反映了整个美国对石油的迫切需求,但我更多感觉到的是一种爱,一种艰难生存环境催生出的兄弟之情,让我亲眼目睹不为人知的英雄事迹。众多的英雄事迹串联起来,再一次让我大开眼界,催促我用不一样的眼光和态度,去看待现代日常生活中的种种便利。

    我又去了加州的洛杉矶,在那里我见识了一架巨大的机器,正从“垃圾山”陡峭的悬崖上俯冲下来。这垃圾山的高度几乎可与俄亥俄州煤矿的深度比肩。我同时也膜拜了一些美国工程师杰出的工作。他们五十年如一日地努力,要征服垃圾这个大难题。他们的努力看上去富有哲学意味:  垃圾是物质,而物质永不消失。你可以改变物质的形态,从这里搬运到那里,倾入海中,一把火烧掉,埋进土里,但物质永远与我们同在。于是,在我眼里,管理垃圾的事业,就略有些奇怪地变成了一种关乎心灵和精神的追求。

    一开始,我对于自己的研究对象有个想当然的设定:在“看不见的美国”,那些人们希望被外界所知。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预设有多么幼稚可笑。我发现,有些人毫不关心外界知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贡献;更值得一提的是,有些人根本就不愿意为外界所知。我在缅因州一个外来劳工营生活了一段时间,每天天还没亮就跟着工人们来到种满蓝莓的田野中,想了解这些为我们采摘食物的人和他们的生活。这些人来自墨西哥、秘鲁、哥伦比亚和南美洲其他更为遥远的地方。有的人是经过合法登记的,有的则不然。大多数人都生活在一种羞耻感之中,遮遮掩掩,不愿见人。他们一边违反着法律,一边耕种土地,采摘莓果。而这些莓果正是我每天早上放入麦片粥或谷物粥增添风味的食物。等到与他们熟识,每天早上我走向餐桌时,心绪变得截然不同。现在,我怀揣着感激、愤怒、沮丧和责任,可谓百感交集。

    为人所知与默默无闻,扬名天下与沉默隐匿:在我为写作这本书进行调查研究时,不断遇到这些截然相反的人生目标。在纽约那瓜迪亚机场,我遇到的人们,甚至把“默默无闻”作为自己最大的工作目标。那是一个专业技术过硬的军人团队,他们所服务的公众平时对他们一无所知,但他们的工作对公众却至关重要。控制空中交通的人,只有在工作出现失误,引起重大事故的时候,才会被注意到。和这本《看不见的美国》中的很多人物一样,这些人工作得越出色,就越默默无闻。

    《看不见的美国》是对这个国家的一次深入探寻和颠覆,我所描写的对象和以往截然不同。我所要表达的观点,也和这名利当道的社会习以为常的主流观点完全不同。我们的耳边充斥着“上电视!赚大钱!得大奖!”等现代社会鼓吹的价值观。诸如此类的叫嚣弥漫了我们的感官,让我们忘记还有其他生活方式的存在,还有其他事情在发生。

    我也考虑了“名气”这东西,想找找这本书中它能不能占据一席之地。说到名气就想到娱乐业,这个最大的舞台,最吸引眼球的行业。美国橄榄球联盟(NFL)每年创收达90亿美元。那些“演员”们在球场上跑跑跳跳,你推我撞,把那个椭圆形的球抛来丢去,就能有不菲的收入。与此同时,啦啦队员们则展露着永恒不变的动人微笑,在球场边线上挥汗如雨地舞蹈,好像在祈求大家分一点注意力给她们。如果我们暂停狂热的呐喊助威,也问候一下这些姑娘,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和辛辛那提猛虎队的啦啦队员们相处的日子里,我发现了另一种形式的专属于女性的默默无闻。她们身穿一模一样的服装,嘴唇上涂着一模一样的橘色唇彩,做着千篇一律的动作,为了做最好的啦啦队员,她们仿佛变成了同一个人。往深了说,这些啦啦队员们正好体现了最基础层面的国民性。每个疯狂的星期天比赛日,我都会目睹光鲜热闹与视若无睹这样的矛盾在眼前上演,这矛盾也是美利坚的特性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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