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爱你的寂寞——关于《上东城晚宴》的对话

    作家:唐颖
    评论家:王雪瑛
    王:你既有一种展开人生重大命题的勇气,也有细致深入地审视人性的能力。情爱,是你要打开审视两性的一个深度空间,爱,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内容,渗透着生命的神奇,散发着失控的不安,是生命中的重大情结,也是你小说创作中的核心关注,是你写作中的一个关键词?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你都会关注,对吗?
    唐:是的,情爱,或者说情感关系,可以说是我的一系列小说的母题,换言之,是我小说创作中的核心关注。在宏大叙事的潮流里,我早就遗憾地意识到自己的非主流。这些情感关系里的人物,几乎跟随我自身的生命旅程,进入不同的时代,经历变迁带来的震荡。常常,爱输给了现实,却也不那么简单,我的某些人物,甚至无法正视自己的情感,他们所处的两性关系更加暖昧和模糊不清,有时,我觉得这种难以用语词界定的状态比可以确认的“爱情”更真实更幽深,也更值得通过写作探索。
    比如《随波逐流》(《收获》97/2)里的阿兔,八〇年代初的大学女生,文革中成长的少女,对她那位浑身散发颓靡气息的邻居秦公子充满鄙夷,然而他同时也在吸引她,更勿庸说滋养她灵魂的那些书籍和音乐最早是从他那里获得。秦公子虽然年轻却是个虚无主义者,希望自己生在南宋或明末小朝廷时代,在短暂的歌舞升平中醉生梦死。在他远走他乡之际,已有校园男友的阿兔和他有了性爱,这短促的一夜情让她愧对自己。却在多年后秦公子客死他乡,她才恍然明白,这个被她轻视过的男人却铭刻在心,在那个粗陋的年代,他是她蒙昧青春的启蒙。再比如《红颜》(《上海文学》95/9)里的爱妮,她每星期上美发店做头,也与美发师亲密相伴十几年,每星期一次的做头就像每星期一次的约会,正渐渐成为她生活中的支点,在填补她婚姻中的缺憾,她和美发师之间没有发生任何出轨行为。却暗潮汹涌。这部小说后来改编成电影《做头》,导演却让两人上了床,把一段暖昧的难以言说的关系做了简单粗俗的处理。
    王:你要审视的是两性中更真实的情感关系,是人生无法逃避的一种常态,而不是理想中的情感关系。
    唐:这一次在收获发表的长篇小说《上东城晚宴》(《收获》16/5)便表现了一段完整的两性关系。这段关系发生在两个成熟的人之间,直接,没有幻觉,或者说,没有关于爱情的憧憬。他们从性爱开始,并且希望仅仅停留在性爱,因为已经看到这段关系没有前途。然而,两人相处中关系在发展,你以为可以控制却发现难以控制,想要遏制的感情正悄悄的越过彼此的身体牵丝攀藤互相缠绕……于是,伤害产生了,你并不想伤害对方是吗?可是爱的结局就是伤害。因此也是一段虐心的情感旅程。是以聚焦的方式去描述,从开始到结局,一路发展丝丝入扣写来。在这部小说中,我仍然以女性视角,也就是女主人公的视角去描述这段关系给生命带来的感悟,或者说痛感。文学,不就是给予读者痛感的共鸣? 
    王:如果说《瞬间之旅》中抒写和感叹的是爱的错失,911既成全了他们的邂逅,也让他们彼此错失。《瞬间之旅》的故事由三个人物组成。女一号是楚红,她离开上海在新加坡的报社中工作了五年,男一号赛姆是与她隔桌相对的同事,有过三年的交谈和倾诉,也无法改变各奔东西的结局。男二号纳丹是一个有着印度血统的英俊青年,他从纽约回到他的出生地金马伦高原度假,似乎是为了完成和楚红的邂逅,当然他们是偶然的相遇,又必然的告别。他像一颗流星突然地撞入了楚红的生活,又呼啸着离去,他们各自有自己运行的轨道。你写出了两种层次的错失。现代人渴望爱却又害怕它的转瞬即逝,爱还未发展便预设了变成泡沫的结局。他们自爱自恋自尊;他们追求完美,又患得患失,在自我保护中,错失爱的机会,丧失了爱的勇气。 ……愈加看清作为移民在纽约生存的不易,包括得意者那一方获得成功的更加不易,也因此成功的光环在纽约才会如此耀眼,“情爱”遭遇“成功”没有立足之地。她是在这穿越中,愈来愈明白这段关系在纽约的无望。她希望朝高远转身,遗憾的是这位音乐暖男却无法替代另一边的狠角色,所以这现世安稳里是有着很深的缺憾,曾经的活力渐渐沉寂。生活变得结实接底气,但生命火花也消失了。午夜梦回,到底是为自己觉得幸运还是失落?那些放在鞋盒里随手写下诗句的餐巾纸,寄托了里约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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