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是一种心态,也是一种本事。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了‘‘淡定”这个词。纯文学这一行当连“夕阳产业”也算不上,早就不能当饭碗去经营了,早就不被人待见了,早就没几个人愿意侍候了。那我们还焦什么急呀?跟谁急呀?放下包袱,朝着经典走,不焦急,慢慢磨。
二十年前,我在镇上读初中。有一天晚上,被一个穷困潦倒的诗人拖着从一个狗洞钻进了电影院,看《伊豆的舞女》,深受震撼。诗人告诉我,电影改编自小说,小说的作者叫川端康成。至今我仍然记得,简陋的电影院里只有寥寥的几个观众,连放映员都中途离开,直到诗人肆无忌惮地嚷起来他才从外面回来换片子。在那个孤独而由于旷课而惴惴不安的夜晚,川端康成把巡游艺伎薰子送到了我的身边。几天后,诗人把小说《伊豆的舞女》送到了我的手里。这是我接触到的第一部经典,我的目光一下被拉长,使我忽然有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梦想。
经典作品是被种在作家内心里的种子。它会激励你,也会折磨你。我就被《伊豆的舞女》反复折磨多年。它呼唤着我,但离我又那么远。我想在它的身边立起另一座丰碑,但那么艰难那么遥不可及。然而,我的心一直在蠢蠢欲动,像一只蟾蜍要跳跃到月亮上去。父亲发现了我这个可怕的念头,坚决反对我窥伺他一无所知的文学。他对我的要求非常简单:读书,当官,光宗耀祖。他担心我因文学影响学习,在我读书的时候,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收到他的信,信上写的都是围绕上述主题的豪言大义,行间充满了武断和无知,但又低声下气地恳求我不要沾文学。每次收到这样的信我都很沮丧,但都极力按照父亲的期待去做。参加工作后,我到了政府机关上班,我的目标是尽快当上一名副乡长,以满足父亲平生之渴。为了这个目标,我付出了十年之功却没能实现。有一天,我对自己说,到此为止吧。于是我撇开了父亲,开始了写小说的旅程。这是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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