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学校》序

    一天,多塞特中学的校长W·奥尔科特·克内德勒,在收到我母亲的问询信后来我家访问。那天我刚好不在家,不过事后听到了那次拜访的详细情形。校长亲自登门!是不是很了不起呢?他刚好来纽约;他随身带着妈妈的信;他就顺便过来跟她介绍一下多塞特中学。她气喘吁吁地道歉——她的画室乱得不像样子;她没想到会有人来拜访——等她听到学费时,她只得告诉他她有多遗憾:一千四百美元根本没有讨论的余地。而神奇的是,W·奥尔科特·克内德勒居然没有走。有时候,他解释说,也可以考虑打点折扣的——也许甚至能降到半价。七百美元的话她能负担得起吗?能至少考虑一下吗?他是否有幸可以邀请她和她儿子,在今年夏末赏光去参观一下多塞特的校园呢?
    “他就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好——就是那种最好的人,”她对我说。“单单用好这个词不足以来形容他。听上去是所很有意思的学校。一所很小的学校,总共才一百二十五个男孩,你知道吗,那意味着每个孩子都会得到充分的关注什么的。还有,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她的眼睛闪闪放光。
    “什么?”
    “他说‘多塞特崇尚个性’。听上去是不是很适合你呢?”
    那年七月我们去参观了校园,那简直是一次心照不宣的激动之旅。就像我妈妈肯定已经说过二十遍的话,那是个美丽的地方。多塞特中学远离北康涅狄格的任何一座城镇。它是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由一个叫阿比盖尔·丘奇·胡珀的古怪的百万富婆出资建造的。人们常引用她说过的一句话,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为绅士阶层的孩子们”造一所学校,为此她毫不吝惜钱财。所有的大楼都是用一种深红色的厚砖石建造的,我们被告知说这叫“科茨沃尔德”建筑,石板瓦的三角形屋顶,使用的木材故意选用了那些处在幼苗期的,那样长大后就能呈现歪歪扭扭、自然松垂的有趣造型。四幢长条的教室兼寝室的建筑构成了一个可爱的四方院,三层楼高,中间围着好多株参天大树。在远处,沿着弯曲的石板路,还有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漂亮建筑,都有一个斜坡顶和昂贵的铅框平开深窗,还有如茵的草坪。
    在这个地方的美丽背后,有一种虚幻甚至可以说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也许是在华特·迪士尼的摄影棚里搭建起来的一所预科学校——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却花了好几年才看出来。还有一件事也是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了解到的,尽管我想从简婚礼上的那个女人的腔调我已经猜到了:多塞特中学以接受那些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没有一所学校愿意接受的男生而著称。
    我母亲抱着极大的希望回到纽约,给我在办公室工作的父亲打了一通热情洋溢的电话,为了得到钱。我想她为这事打了几通电话,不过最终还是和往常一样,她如愿以偿了。入学手续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完成了,我注册为该校的四年级学生(就是十年级),在九月份入学。
    接下来的事情是买校服,为了满足此类需求,弗兰克林·西蒙男子服装店全权代理。多塞特的孩子们白天穿有品位的灰色格子呢西服——店员说别人一般都备两套,但我们坚持只要一套——还有一种选择是穿正式的多塞特运动服,紫红色的法兰绒,蓝滚边,胸口口袋上印有学校的标志,我们拒绝了这个建议。还有一套规定的晚间制服:双排纽的黑夹克,条纹的裤子,脱卸式硬领的白衬衫(普通领或燕子领),一个黑领结。
    “现在,”我们走出商店后母亲说,“你就是个多塞特男生了。”
    还不完全是。校长的完美辞令中最吸引我的部分是多塞特的学生有“社区服务”活动——砍伐树木,做农场的活,像流动工一般坐在小货车的平板上到处转悠——因此我们的购物还没有结束,我带着妈妈去了一家海陆军商店,在那里选了合适的工装裤和工作衬衫,合适的高帮工作靴,仿海军的短外衣。即使其他方面我不行,有了这样一套行头我就能够在多塞特中学里和别人一较高下了。
    不难猜到我父亲对这一切会作何种感想。他一定会认为昂贵的寄宿学校是个荒谬的主意,那里的开销毫无疑问会使他陷入一场债务危机。但他在这件事上对我还是很友善的。他破天荒地带我去了他在曼哈顿的西区公寓,就我们两个,晚饭给我吃了一顿好吃的炖羊肉,我想那一定是他的女友在那天下午为我们炖在炉子上的(我见过她几回,但每回都很尴尬,不过那天晚上她也许是故意让我们独处的)。与我居住的那个乱七八糟的雕塑家工作坊相比,他的家干净整洁得几乎一尘不染;等我们收拾完盘碟后,我们坐下来谈了个把小时——我们之间的交谈向来吞吞吐吐、尴尬不堪,不过我记得那次谈得要比往常好一点。那天晚上他送了我两件礼物带回家去,他觉得这些礼物也许会对一个寄宿生有用——一只破旧的大衣箱,是那种被称为“波士顿箱包”的老式样,在我毕业那年它终于粉身碎骨了;还有一只装剃须用品的小皮包,看上去是新的,上面还印有他的姓名缩写,我在部队里的时候一直随身带着它,直到丢失在德国的某个地方。

下一页 第一页

      相关新闻:



相关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