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爱尔兰作家约翰·班维尔的小说《无限》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引进出版。这是班维尔2005年凭小说《海》获布克奖之后推出的又一部严肃小说。出版不久就因其“高超的艺术性”为他赢得2011年弗兰茨·卡夫卡奖。 《无限》是班维尔向德国戏剧家克莱斯特剧作《安菲特律翁》的致敬之作,亦是对喜忧参半的凡人生活体验所进行的一次冷静、机智、细致入微的审视。小说讲述了仲夏的一天,戈德利一家守候在病危的父亲老亚当的病榻前,妻子乌尔苏拉精神孤独,酗酒成瘾;儿子小亚当忧心忡忡,担心漂亮的妻子海伦离他而去……班维尔运用摄人心魄的散文语言,现实与神话交织的手法,从不同叙事角度,捕捉了阿顿庄园中短短一天内所呈现出的发人深思的精彩奇妙和无穷魅力。在卡夫卡奖的颁奖会上,班维尔“直言”这个奖就是为他而准备的。既然得了被认为是诺贝尔文学奖“前奏”的卡夫卡奖,他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要是再有电话响,那一定是斯德哥尔摩打来的。”
1 约翰·班维尔一贯以小说的艺术性自诩。2005年,凭借小说《海》力挫获奖热门朱利安·巴恩斯与“宿敌”石黑一雄赢得布克奖之际,这位被认为在作品里有着乔伊斯和贝克特的影子的爱尔兰作家在伦敦市政厅举行的颁奖典礼上,就带着一脸严肃和孤傲称:“真棒,布克奖终于颁给了一部艺术作品!” 当然,英国布克奖评委会之所以把奖颁给《海》,也正因为其体现出来的无与伦比的“艺术性”。颁奖词称,《海》对悲痛、记忆和冷静的爱进行了精妙的探讨。“班维尔精准而优美的散文体语言,既包含着对人生缺失的妥协,也有对记忆和认知的非同寻常的反思。它完全令人信服、又有着深刻的感动和阐述,毫无疑问,是伟大的语言大师最好的作品之一。” 时隔四年,班维尔继《海》之后的又一部“严肃小说”《无限》问世。不久便为他赢得卡夫卡奖,理由同样是出于小说“高超的艺术性”。在颁奖会上,班维尔“直言”这个奖就是为他而准备的,“它很适合我。我打青春期起就纠结于卡夫卡,我觉得他是个大格言家、大书信家、大日记家、大短篇家,也是大小说家。”自称“在写作上是个天才”的班维尔,不出意外地把卡夫卡作为一个“大小说家”的身份放到了最后,是对小说的致敬,还是一种戏谑的表达?这并不妨碍他对诺贝尔文学奖的期待。既然获了被认为是诺奖“前奏”的卡夫卡奖,他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要是再有电话响,那一定是斯德哥尔摩打来的。”
2 事实上,获卡夫卡奖让自视甚高的班维尔也着实“激动”了一把,某种意义上不是因为这个奖本身,而是因为卡夫卡。班维尔欣赏卡夫卡特有的描写细节的功力。他还把《卡夫卡日记》 里的一句话作为座右铭:“艺术家是一个无话可说之人。”而“无话可说”只是因为有些“话”尽在“不说”之中,艺术家在作品中无需发表什么评论,他只管去书写,去见证就足够了。 “见证”。确实没有比这个词更能准确定义班维尔的叙事了。《海》讲述的就是见证一个人的成长,同时也见证他衰老的故事。小说中,遥远的过去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给中年艺术史学家马克斯·莫顿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痛楚,最近痛丧配偶又给他带来了无法消弭的创伤,这两种伤痛经历以一种独特的形式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以忧伤为基调、以爱情为主线、以往事回忆与现实杂糅的风俗图画。班维尔在叙述中不仅帮助叙述者重新找回自己的童年,也让他在讲述人生成熟经历时给人以深层的思索。半个世纪夹杂着情与爱、欢乐和哀愁倏然而去,亘古不变的只有无尽的海,唯有它见证了一切,承载了一切。 在据称是向德国戏剧家海因里希·克莱斯特的剧作《安菲特律翁》致敬的《无限》里,见证者让位给了古希腊神话里众神的使者赫耳墨斯。他怀着困惑与嫉妒的心情默默观察和记录戈德利一家的滑稽表演:老亚当毕生投身科学研究,中风后处于弥留之际仍然有许多未实现的愿望; 他的现任妻子乌尔苏拉精神孤独,酗酒成瘾;小亚当忧心忡忡,担心漂亮的妻子海伦会离他而去; 海伦怀揣远大抱负,希望有朝一日成为大红大紫的明星,但她似乎注定了只能演无足轻重的配角…… 这些“处于困境中之人”即使有众神的“庇护”,也不曾获得一寸灵光,他们终究只是平凡中人。甚至是主神宙斯,也免不了俗世的纠缠,长生不老的他也时时渴望着死,渴望着凡人间的情爱。然而班维尔的超绝之处,正在于他擅长从平凡生活中挖掘出不平凡之处。他说,艺术要表现的是:“平凡根本就不平凡,不存在平凡,一切都很奇特,一切都很神秘,并给我们卑微的生存带来一抹神圣色彩。” 如是,你才能理解何以在《无限》中,老亚当虽然功成名就,但对他而言,“真正神秘莫测的人是那些他最熟悉的人——他那伤心的妻子,被忽视的儿女,还有他梦寐以求的儿媳”。小说的结尾,尽管结局圆满,但世界的神秘性却依然如故:“这就是凡人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失去,一切都得到了解释,同时,一切都神秘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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