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炼金术挽救了盖茨比

    电影里,在这一停顿到来之前是华丽的铺陈:画面上,原本可能略显平淡的街道转成了黛西在路易斯维尔家的豪宅,那些纷纷飘落的秋叶化成了一个个身着制服、英气逼人的年轻军官。在这样的一个相遇场景中出现的盖茨比融合了迪卡普里奥之前扮演过的两个深入人心的角色:在客厅楼梯下抬头望向黛西的面部近景几乎就是《泰坦尼克号》的舞会上第一次穿着礼服惊艳亮相的杰克,都是一样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带着一丝骄傲和不完全自信的微笑,不同的是,《泰》中是爱情女神走下神坛迎向杰克,而鲁赫曼安排了一场爱情的追逐:盖茨比追着黛西的背影上楼。随后的场景信手拈来:两人在各种光晕下第一次出现在同一画面里(但是隔着玻璃),就像鲁赫曼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男女主角隔着鱼缸对视。到这里,这一系列的镜头完成了常规意义上的罗曼蒂克,如果继续一吻定情的戏码虽然无可厚非,但之前渲染的五光十色比照原著中的朴素平淡,难免就显得过于俗气。难能可贵的是,鲁赫曼把看似并不重要的“停顿”放大了,就像诗人马拉美说过的:“偶然最终被勒住了……”
    法国哲学家巴迪欧曾把马拉美形容诗歌的这句话转向比喻爱情。他认为,马拉美说的“被勒住的偶然”极其适用于爱情和爱情的宣布,以及它们带来的可怕的困难与痛苦的变体。不知道鲁赫曼有没有读过马拉美或是巴迪欧,但显然他深谙此道,看看他是如何移花接木到电影里的:暖色调的回忆画面切回到五年后笼罩的冷色夜幕里,深陷在过去泥沼中的盖茨比若有所思,一字一顿地说:“我停下了……等待。”这种等待意味深长,暗示着一场极具风险的冒险,它的存在驱动着爱的欲望,引发了无限的效应,让最简单的词语(镜头)都开始具备一种几乎难以承受的强度,并且顺理成章地将盖茨比“爱的宣言”从偶然过渡到命运,从一个“相遇”的事件转向了一种近乎真理的建构。在电影当下的场景里,它点出了年轻的盖茨比投身爱情前的迟疑;而在全片几乎三分之二的位置出现,在那么多歌舞升平和纸醉金迷的铺垫之后出现,短短几分钟的戏,则水到渠成地解释了这位沉浸于爱情幻象中的“唐·吉诃德”在漫长的五年等待背后的情感动机。
    文学史上曾经评价菲茨杰拉德的语言带着“诗人的敏感和戏剧家的想象力的结晶”。被诟病“不符原著”的鲁赫曼在电影这一段“自白”中通过声画结合,极高程度地完成爱情的“结晶”过程,既不负人们对菲氏的上述赞誉,也再现了菲氏在书中描写的盖茨比一心追求的“一个绚丽得无法形容的宇宙”。随着冷暖画面的连续切换,在电影设定的室内场景里,照理并不会出现等待时仰望星空的画面(原著的“街道场景”中出现)顺其自然地呼应了作为叙述者尼克的旁白,道出了菲茨杰拉德对于盖茨比爱情命运关键性的宿命论:“他知道,他的心灵就再也不会像上帝的心灵一样自由地驰骋了。”随后是姗姗来迟的吻戏,黛西“像一朵花朵为盖茨比绽放”。这一小说中动人的描述同样在74年的电影版本里缺失了,可能是科波拉觉得这种儿女情长的戏码实在太泛滥了。但好在鲁赫曼重拾了它,并且略施“等待”巧计,抵过了审美疲劳。
    这也是我为什么愿意原谅这部片子在历史切面上的局限和浅表。关于爱情电影的陈词滥调实在太多了,而在现代电影中,关于爱情的纯粹冒险又总是被太多的叙事野心所牵绊,这一点上,鲁赫曼的创造力显得永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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