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位法的奇效——《变貌记》译本序

    广告经纪入拉乌尔·塞吕兹耶在事业上颇为顺利,拥有一家小小的公司,家庭生活也和美安逸,妻子漂亮柔顺,安于家室,两个儿女也稚气可爱,他过得很心满意足,唯一不尽善尽美的只是他容貌丑陋。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容貌变成了一副年轻漂亮的面孔,这可使他大为惊恐,这一张漂亮的新面孔马上“像一堵无形的墙”把他与他原来全部的生活分隔开来,使他在这个城市里、在他的公司中、在他的家庭里,都成为一个谁也不予承认的陌生人,这无异置他于绝境。他赶紧采取了应变的措施,用蒙混的办法总算提取了他的一笔存款,又制造了“拉乌尔要到布加勒斯特去两三个星期谈生意”的假象,然后,在自己家的那一幢楼里,以罗兰‘科尔贝尔的化名租了一套公寓住了下来,设法慢慢渡过难关,以恢复自己原来的社会地位与家庭权利。他像一个外星来客一样感到孤立,只好寄希望于亲戚好友,把自己变貌的原委与苦衷向他们倾诉,哀求他们的承认与帮助。安托南舅舅是个纯朴忠厚的人,马上就相信了他的遭遇;他的好友朱利安·戈蒂埃却是一个头脑复杂的现代人,他可不相信这个有一张漂亮面孔的青年人的倾诉,不论这个自称原来就是拉乌尔的陌生人如何提供了各种实质性的证据,他反倒认为,他的朋友拉乌尔肯定已经不在人世,很可能就是被这个深知其一切情况的罗兰谋害掉的,而现在,罗兰正利用自己对拉乌尔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要取代拉乌尔的一切,包括占有拉乌尔的妻子勒内。他出于对拉乌尔的友谊开始行动起来。于是,这个有了一张新面孔、化名为罗兰·科尔贝尔的可怜的拉乌尔,就开始陷于现代社会法网的威胁之中,他很可能被当作谋杀拉乌尔的嫌疑犯被捕,或者被当作一个妄想自己是拉乌尔的精神病患者关进疯人院。他总算逃避掉了这种可怕的命运,而且利用了这张新面孔,很快就被勒内当作一个漂亮的情夫接纳了。最后,奇迹又再一次出现,一天,他的容貌又突然变了回去,于是,他又恢复了他作为广告经纪人所拥有的一切,他的妻子也告别了与罗兰·科尔贝尔的那一段私情,恢复了原状。经过这次变貌,拉乌尔至少有了两种深切的亲身体验,一是体会到了面孔的重要,二是见识了自己贞节妻子的如何不贞。
    这部小说构思奇特,叙述流畅,描写真切,读起来甚有引人入胜、轻松愉快之感。然而,在读的过程中,你同时又有不轻松之感,你常常要停下来思索思索,总觉得在这个故事里、在那些细节里,有一些意蕴需要你费点力去挖掘、去细察,因为埃梅显然要通过他的故事来表现一些关于面孔的哲理。
    如果没有埃梅的这部作品,我们也许不会对面孔与容貌在现代社会里的作用产生如此多的思考。面孔容貌,本来只是人的一部分外在特征,是人最醒目的外观。毫无疑问,它在社会生活中具有重要的作用,它是某个人的社会关系总和的标志,是他全部价值与素质的标志,当然只是一个标志,而不是唯一的标志,而它之所以成为标志,也并不在于它本身的价值内容,而仅仅在于它是最易于辨识的。然而,在人类社会里,这样一个外部特征,这样一种外观,其作用有时大得令人可怕。相传在法国路易十四时期,有个古堡里囚禁着一个终身被戴上了一个铁面具、无法窥见其真面目的要犯,据说是国王路易十四的孪生兄弟,他因为其面目与路易十四完全一样而遭此悲惨命运。这是面孔容貌在人类社会中的政治效应的突出一例。如果这个传闻属实,那么,这个铁面人在当时显露真面目,就足以在法国引起一场政治内乱,因此,他必须成为自己孪生兄弟的不得露面的死囚。这显然是封建专制时代政治生活中的荒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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