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麦克尤恩这样的作家,不但在英国不多,在世界范围内都不算多。美国作家托马斯·品钦有点这种感觉,但是品钦的作品更怪诞一些,海量的信息、天马行空的笔法不太容易被大众接受。从文学层面来看,麦克尤恩的叙事还是比较传统的,虽然他作品中也有一些超现实的东西,但是他有着强烈的写实主义基础。”黄昱宁说。
企图将“全球视角”注入小说
《追日》是麦克尤恩近年来野心最大的小说,他企图将“全球视角”注入小说。郭国良说,麦克尤恩对一些世界性的话题跟得比较紧,这从《星期六》这部作品中就可以初见端倪。《星期六》涉及到了伊拉克战争,麦克尤恩的政治性比较强,他想介入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9·11”事件发生后他第一时间撰文评论),想用文学的方法表达自己的见解,这也是一个有良知的作家责任心的体现。
全球化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很多后现代作家都有这个情结和野心。黄昱宁说,“麦克尤恩一直主张直面人生,他不是那种躲在书斋里面书写个人化的小情绪的作家,所以他涉足这个题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虽然在书里面主人公面对的是诸如环保、全球变暖、人类面对的困境这些问题,但麦克尤恩并没有因为这些宏大主题就把小说变成一份科学考察报告。这是一部文学作品,最后要落实到人性上面。
黄昱宁说,麦克尤恩是从人性的角度去思考的:无论目标多么宏大,门槛多么教人高山仰止,只要是人类所涉足的领域就必然受制于人性的弱点。在封冻在北冰洋的科考船上,人们耳边时时萦绕着“理想、人类、星球”之类有魔力的字眼;然而,在舱壁另一面的更衣室里,“到礼拜三为止已经丢了四顶头盔、三件重重的摩托雪橇服外加好多小配件了,同时呆在外面的团员再也不可能超过三分之二了,要想出门就非偷不可。”这样的一群人,怎么指望他们能拯救地球呢? “地球可比这更衣室大好多好多啊!”黄昱宁说,麦克尤恩见微知著,用发生在小小的更衣室里的事情,向人们说明,很多问题——碳排放也好,太阳能的利用也好——如果放在单纯的技术层面,有一些是可以解决的,但是因为人性中贪欲以及利益纠葛和内耗,变成了无法解决的事情。
在英美评价大不相同
《追日》这部小说野心很大,受到的争议也很大。英国评论界普遍认可这部作品,但是美国评论界却并不买账,认为麦克尤恩过于玩弄技巧。美国《纽约时报》刊登的一篇书评中说:“这是一场技艺精湛的无聊演出,仿佛一帮歇赛期奥运选手组成的冰上芭蕾巡回表演团,有着过度编排的枯燥。在《追日》里,麦克尤恩的优美文笔犹如一位蓝带厨师,在焦糊干巴的肉上浇一勺油腻浓稠的酱汁,帮助读者把这顿难以消化的饭吞咽下去。”
对此,黄昱宁表示,在《追日》中,麦克尤恩并不是为了炫耀技巧,而是在形式上用足心机。小说只截取别尔德的三个人生阶段(2000,2005,2009),这种三段体结构本身就是为了高度浓缩戏剧效果而设置的。“一切都照应得缜密周到,没有什么是溢出麦克尤恩部署之外的,这种多少流露着智商优越感的写法其实相当冒险。”
郭国良认为,内容和形式是一部小说中两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在内容之外,好的作家对形式肯定有所追求。“麦克尤恩现在已经是成名的作家,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早期他在经营作品形式的时候可能会有吸引读者眼球的考虑,现在不需要了,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对技巧的追求。”他说,麦克尤恩并没有玩弄技巧,而是精心设计布局,让形式成为故事的一部分。有时候某个看似很不经意的细节,对于推动情节发展却是非常重要的。比如在描写别尔德家里的装饰时,那块北极熊皮毯被一笔带过,就是这块皮毯导致了后来与别尔德妻子偷情的年轻学生毙命。麦克尤恩的作品确实好,但是读他的东西要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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