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逝世两百年后,佛罗伦萨的另一位爱国者马基雅维利也对灵薄狱发表了看法。他曾经写过几句诗:“皮耶尔·索德里尼去世的当夜/他的灵魂来到地狱的门口/冥王向他咆哮/为什么来到地狱,蠢鬼/去灵薄狱吧,和别的婴儿待在一起。”(《尼科洛的微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2月版)诗中的索德里尼曾是佛罗伦萨共和国的领导者,马基雅维利很尊重这位前上司的人格。但是,这位“爱祖国胜于爱自己灵魂”的人始终认为,正是索德里尼的好心和老实在最关键的时刻断送了共和国的生命。为此,他绝不原谅索德里尼。即使索德里尼已经死了,马基雅维利还是坚持认为,他不能像政治家那样下地狱,只能去灵薄狱和天真无邪的婴儿一起厮混。
从三位诗人的描述来看,“Limbo”显然不单是地狱边缘的意思,尽管程度不一,它还有着遗忘、悬置、待定、拘束等模糊的含意。如果按照马基雅维利的说法,它与地狱甚至不沾边。所以,我认为把它直译为“林勃”似乎审慎得近乎偷懒,译成“迷失域”、“混沌边缘”或者“虚无缥缈境”又显得过于随意,还是“灵薄狱”这个译法比较合乎情理。
有趣的是,尽管不少神学家热烈地讨论过灵薄狱,但它从来不是基督教教义的一部分。它的异端气息太浓烈了,新教徒根本不予承认,严肃的天主教徒也将信将疑。在笛福笔下,鲁滨孙·克鲁索是一个贵格会教友,恐怕连灵薄狱这个词儿都未曾听说过。更有趣的是,《礼拜五》全书中也从未出现过这个词。图尼埃把它放在小说的标题里,显然是希望它像一种可以自我复制的病毒,渗入读者的心灵。当然,在他描写的希望岛上,历经二十八年零两个月又十九天的发现、建设、毁灭与再造,鲁滨孙的灵薄狱已经偏离了原有的意义,甚至脱离了上帝的管控,成为独立于天地的国度,并且永存于“纯洁无罪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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