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假如我读过《读书》杂志的《理想藏书》……——《理想藏书》序言

    为了不被淹没,我给自己定了条纪律,每天消灭它们一点,尤其是在星期天和放假的日子,那时候入侵者们停战休息。这是卑鄙的,我承认,但是面对一个如此强大的危险,还再用荣誉的法则来向它表示尊敬就无异于自杀。我在靠近大门处,把它们堆成一摞摞,它们将出发去亲戚家、朋友家,进到图书馆里,如此这般。(不要写,长期以来,求一直大大地多于供),它们将在那里继续它们悄悄的和伪善的侵略。
    在这里,不可能一一讲述书籍强迫人接受其存在的所有诡计。它们时而动之以情(你喜欢晚些时候再来读我),时而晓之以理(你查阅我会得到好处的)。为了愉快或者是为了参考,为了娱乐或者是为了工作,为了消遣或者是为了注释,它们总能有一个好理由待在那里。过于多愁善感的读者不幸了!怀疑自己记忆力者不幸了!保管的人不幸了!不专心者不幸啊!他们最终将抵挡不住……
    有多少次我濒于泄气,总是迫于它们庞大的数量,尤其是它们显示出的那副十分必要的样子。你会产生这样一种想法,因跟它们分手而感到心中有愧。你感到被指控有一种反精神的预谋犯罪——如果这是一个你认识的人的作品,那你就是对友情犯罪;如果这是一卷虽然无聊但有着精美印刷和插图的集子,那你就是对美犯罪;如果这是一部还未显露才能的新手的小说,那你就是对希望犯罪;如果这是一位已故法兰西学士院院士的最主要著作,在后世的偶然发表,那你可是对仁慈所犯的一种罪孽啊……
    怎样辨别经久不衰和昙花一现?区分基本和肤浅?哎!假如我早一点读《读书》杂志的《理想藏书》的话……
    书籍为了占有地盘而使用最多的计谋之一就是改头换面地反复出现,躲在不同的封面下或是换一个版本。第一版正规本、加了献辞的同样版本、袖珍书版、精装版、加入了新前言的再版、插图版、换了一个新题目但未提及原先著作权的不承认的再版,等等。对书籍想要钻进我家的想象是没有限制的;它们千方百计地从门缝下溜进来,如魔怪一般。必须终日监视着它们。时刻保持警惕。这无谓的狩猎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然而它们的一些还是越过了我的防线,并且扩大了阵地,这些个画蛇添足的词典、这些个伤风败俗的百科全书、这些个从没翻开过的实用工具书、这些个被忘记了的回忆录、这些个死气沉沉的抨击小册子、这些个不断重复的文集、这些个总算还有勇气表现得率直的“毛边书”,等等。
    每隔三到四年,都应该像篦头发那样细细地梳理一遍所有存积的书籍——从书房中的旋转书柜,一直到郊外别墅的走廊——以除去那些令人讨厌的和变了味道的东西。尤其应该重新考虑排序和重新分配空间,以便采用它们来工作和满足适时的好奇心。不可能的!时间太紧迫。于是,这些书籍推进,驻扎,积累,赢得新的领土,并强迫人们接受这样一种感觉,即这些被夺的地盘自然而然地就属于它们了。
    哎!假如我能早一点结识《读书》杂志的《理想藏书》的话……在今后的十年或二十年里,我敢保证,我肯定会认输,就如同在已故的乔治·杜美齐尔家中一样,书籍,最后的胜利者,我私人住处的知识渊博的专制者,将会赐予我一个特殊的恩宠,给我在书房和厨房之间留一条窄窄的通道。我真不知道,做了我公寓新主人的这些书,一不高兴时还会不会堵死我出门的路?
    我耗费一生来阅读来到我面前的每一本书,把我的鼻子埋到每一个出现者里面,我还将奉献那么多年去谈论或者让人们谈论它们,而它们中的大部分,只是昙花一现,是应时的东西,一旦消耗完也就被遗忘,而现在,我带着仰慕和渴望之情注视着这本《理想藏书》。它迫使别人接受。它自吹自擂。它令人张皇失措。它吸引并激怒人们。它会引起害怕,甚至恐惧,如果它是按着一种游戏和竞争的精神被这么一块砖接一块砖、一本书接一本书地设计和搭建的话。皮埃尔·蓬塞纳和他的合作者清楚地意识到,这份《理想藏书》是他们的,并且仅仅只是他们的,人们完全可以建造其他的,同样那么迷人,同样那么令人精神振奋,而对这好几十份理想藏书的书单进行对比,将是一项有些疯狂却又非常有趣的计划。无论如何,《读书》杂志的《理想藏书》的存在价值是第一位的,它有理由站在它两千四百零一本书的高度上,幽默地向我们吆喝:“好了,请进,过来瞧瞧,别害怕……换作你们的话,你们会选些什么?我们忘了什么?我们保留了哪些不值得保留的?是不是这里的经典过多,而那里的现代作品又不够?哎!但是,突然间,我看到你们吃惊,愤怒?再好不过了!”一个如此的选择只针对那些狂热的爱书人,针对所有那些都孕育着自己的一套理想藏书的人,只是他们永远没有时间来把它娩出,不过,跟《读书》杂志的那一份藏书单相比,他们将会敲敲打打地制造出自己的那一份来,那是一种智力活动,他们可以单独进行,也可以一家子或者组队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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