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笫之间是荒原——《床笫之间》代跋

    《色情》是一个关于“阉割”的故事。主人公奥博恩在哥哥开的色情用品店铺里工作,他健壮、帅气、会以小手段讨好女人,私生活丰富多彩。奥博恩有两个情人,一个是年轻温顺的儿童病房实习护士保琳·谢泼德,一个是老辣狂野的护士长露西·德鲁。在保琳面前,奥博恩是“主人”,虽然保琳处处迎合奥博恩,奥博恩却经常伤害对方。在露西面前,奥博恩是“奴隶”,露西打他、骂他、向他身上小便,使他感到“羞愧震颤中的快感”。奥博恩染上了淋病,却依然周旋于情人之间。他本以为两个情人互不知情,没想到事情败露,两个护士联手,为了惩戒他的撒谎,预备给他实施阉割手术。除了女性对男性的复仇这条明线——有女权主义者因此封麦克尤恩为“不是女性的女性主义者”——小说中真正精彩的部分是奥博德复杂矛盾的性心理。在露西那里,“想到可以享受被征服的快感,就像他哥哥杂志上的那些瘸腿人一样,他很害怕,感到恶心。”而露西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的问题是,你害怕自己喜欢的东西。”当露西将他逗引到疯狂的边缘,他承认他爱她。在即将被阉割之际,他的身体感受到“恐惧中的兴奋”,即便他被捆绑的一条手臂已经挣脱,但是他摆脱不了露西对他的意志的控制,又或者可以合理猜测,他摆脱不了自己的受虐欲望,后者,才是所谓的“色情”所在,他对于露西的屈从何尝不是一种“自我阉割”?
    《一头宠猿的遐思》是一个关于“兽交”和“偷窥”的故事。叙述者是一头年轻的宠物猿,它的主人是女作家萨莉·克里。萨莉在两年半前出版了一本通俗的小长篇,叙述一个想生孩子的年轻女人与他的丈夫、以及丈夫的兄弟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那本书获得了成功,但是自此后萨莉却陷入了创作枯竭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养了这只宠猿,一人一猿在共同的生活中“相互探索”,有八天的时间成了“情人”。后来萨莉单方面解除亲密关系,宠猿委屈而不满。通过偷窥它发现了女主人的秘密:她每天自欺欺人地将上一部小说重打一页。出于深挚的爱情,宠猿试图与女主人和解,但却发现存在着无形的距离:“我悄悄地走进房间,在萨莉·克里的椅子后面几尺远的地方蹲下来。现在我在这里,但要她在椅子里转过身并注意到我,似乎是一个不可能的想法。”虽然“美女与野兽”的组合很耸人听闻,小说中却并无对性事的渲染。主线是叙述者宠猿多变而微妙的“情人”心理,恼火,委屈,渴望,掩饰,示好。它会清理盘碟、烧煮咖啡、挑选围巾,它还熟悉经典作家,比如劳伦斯·斯特恩、约翰·多恩和巴尔扎克,它相信自己会是个好情人、乃至好丈夫。但是物种的界限、性别的界限、语言的界限,将这种“遐思”击打得粉碎。
    《两碎片》描摹出一幅“后启示录时代堕落的伦敦图景”。故事的背景是未来的伦敦,一场气候灾难以后,干旱少雨,社会衰败。泰晤士河几乎见底,人们要用油布收集雨水。著名的白厅已经被放弃,广场喷泉变成了公厕,小汽车不再使用,人们缅怀工业时代,对于这种大衰退,“想知道该怪哪个政府或哪种幻想”。叙述以亨利的视角展开,亨利是名缮写员,独自抚养着3岁的女儿玛丽。《两碎片》的第一个碎片,写亨利与玛丽的一天,这一天最让人震惊的场景,是一对“卖艺”的流浪父女,冷酷父亲让女儿将剑插入腹部,以娱乐周围的看客。《两碎片》的第二个碎片,写我与老情人黛安约会,晚上回来帮一个中国人抬柜子,那个中国家庭极度贫困,以动物睾丸为食,粗野而冷漠。《两碎片》是一部反乌托邦作品,其中的一些场景不难让人联想起艾略特的名作《荒原》。
    《既仙即死》讲述的是一个多疑的“恋物狂”的故事。叙述者“我”是一名亿万富翁,四十五岁,经历了三次婚姻,因为业务繁忙,无暇发展亲密的社会关系。他渴望“安静的女人”——“不想和做完爱后还有交谈欲望的女人在一起”。某一天,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橱窗里的没有生命的模特,将它买回家,叫它海伦,视之为“完美的伴侣”。“海伦和我在一起生活得十分和谐,没有任何事情能扰乱我们。我赚钱,我做爱,我说话,海伦听。”孰料好景不长,“我”误以为海伦与司机有染,因猜忌而逐渐走向疯狂,最后主人公“强奸并杀死了海伦”,自己哀哭至深夜。这个故事既疯狂又哀伤,主人公在理性方面是欠缺的、在性方面是变态的,但是由第一人称的叙述娓娓道来,不难发现主人公在性事和婚姻方面受到严重创伤,他对木偶的需要和依恋,乃至他对海伦的惩罚和复仇,不过是他破碎的情爱与性爱生活的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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