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意识的转变不是通过克己复礼或者面壁苦修,而是努力看到万事万物中均有完美。即便是在最凄惨的悲剧中,也要看到过程的光荣,“哪怕你死于穿膛而过的子弹,哪怕你正在遭受轮奸”(前揭书,第206页)。这听起来简直是胡说八道,甚至丧心病狂。但沃尔什的神要求我们不要激动,在悲剧发生时“让精神平静下来,潜到灵魂深处”(前揭书)。这时,神就与我们同在。如果这样,也许的确可以改变意识,但却不能改变杀戮或强奸的现实。奥斯维辛毒气室里的犹太人,能在这个过程中看到光荣吗?如果能的话,还有什么理由把它视为悲剧呢?在最凄惨的悲剧中看到过程的光荣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因此,沃尔什要求的转变意识有点玄,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不过,宗教往往要求人们以德报怨,与以往宗教的此类说教相比(虽然沃尔什不承认他是在宣传宗教),沃尔什的上述言论也不算太离谱,只是普通人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和接受。
转变意识也意味着“放弃分离观念”(前揭书,第323页),即放弃人与神分离和人与人分离的观念,既看到神人合一,也看到整个人类乃为一体,有点像古人说的“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这样,人们就有足够的智慧和眼光去看到:“你们对别人所做的,就是对自己所做的;你们无法为别人做到的,也无法为自己做到;别人的痛苦就是你们的痛苦,别人的欢乐也是你们的欢乐。”(前揭书,第324页)可人类如何能放弃分离观念,认识到“我就是我们,我们就是我”(黑格尔语)呢?沃尔什的神没有说。神给予的只是启示,归根结底还需要我们自己通过思考来达到这个认识。
《与神对话》要解决的其实不是思想问题,而是灵魂的问题;不是生活的规范问题,而是生活的信仰问题,原也不能用纯粹理性思维来要求它。以理性批判著称于世的康德,当年洞察理性对信念问题无能为力,这才在第一批判中提出,要扬弃知识,给信念留下地盘。如何生活,这原不是一个理论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信念问题和决断问题,沃尔什一再强调改变意识,其实就是要我们改变整体的生活信念。不整体改变我们的生活信念,就无法彻底改变世界的现状。我们日常的生活必然纠缠于种种蝇营狗苟之事,追逐声色犬马和功名利禄反映了我们的生物性,而能超越这样的蝇营狗苟就恢复了人本有的神性,这是《与神对话》特别希望我们注意的。故此,虽然沃尔什不以追求金钱、性爱、权力、财产等等为非,但沉溺于此中毕竟只是单相生物的生活。他主张的是像三相(即身体、精神、灵魂三者的统一)的生灵那样去生活,即“你所关心的包括灵魂的事务:灵性的身份、生活的目标、与神的关系、进化的路径、灵性的成长、终极的命运”(前揭书,第136页),恢复生命的平衡状态。《与神对话》其实是为关心灵魂事务的人写的,它的畅销,至少说明人们并未完全失去自己的灵性,或试图将它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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