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话是蓝色的

    在李继宏的最新译著《与神对话》中,“上帝”(God)的名谓十分明智地被中文的“神”所替代,尽管在英语中,两者为同一所指。显而易见,在中国人传统信仰的层级中,“神”居“上帝(或称天帝)”之下,居“圣”之上,因而“神”与“人”的距离较“上帝”与“人”的距离更为接近。大多数时候,“人”与“上帝”及“圣人”的距离,实际上是一种导致疏离和敬畏的文化预设,而我们与“神”的关系却始终充满了戏剧色彩,它是情感式或情绪化的,“神”一直兴味盎然地搅和在我们的世俗生活中,无论“爱神”、“财神”,或是别的什么“神”……现在,在这本名为《与神对话》的中文版中,“神”的确以一种与人亲密无间的世俗化面目登场了。这个神并无宣示某种特别宗教信条的意图,神开口说话,只是为了解答人们生命中种种挥之不去的困惑。

    神的话是蓝色的——在这本书中被印成了淡蓝色。或许并不仅仅是为辨读的方便,与原作者——美国人尼尔·唐纳德·沃尔什对神的提问相区别。这个有趣的、奉献给神的蓝色印记也大致与膜拜和尊崇无关。神在这里不神圣,也不超然,神的话中饱含情感,“蓝”标记出神的急切、忧虑、爱、慰解……有如给某些情感着色。而神的那些情感仿佛是因同情人类所深陷的困境而发生的。

    在“对话”这个全书唯一的“事件”中,角色配置为神和人;基于沃尔什对自己与神相遇的纪实式描述,同属“人”一方的读者能够获得某种刺激甚至震撼——遇神之前的沃尔什,其经历简直是当代都市中产阶层人群厄运的缩影。他曾是电台主播、报纸记者和主编,并创办了属于自己的公关和市场营销公司,正当人生走向“成功”之时,却横遭不幸,车祸和离婚使他落入命运的低谷,露宿街头,靠捡易拉罐换钱维生。沃尔什写道:这时“生活中出现了超凡的现象”,当他在纸上倾吐那种典型的充满怨愤、痛苦和咒骂的“失败者”感受,向不公的命运发问时,“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控制,突然之间,钢笔开始自行移动起来。”最初,他并不知道自己将写出些什么,但后来发现,落在纸上的,全是对自己心中那些无情而真切、冷酷而困惑的人生问题的回答;是神通过他,与人类对话。

    “对话”持续了三年之久,集录下来便成了《与神对话》这部书。那么,《与神对话》是一本新时代的“福音书”或“圣经”吗?沃尔什宣称《与神对话》带来了神的信息,即:“最高级的思维、最清晰的话语、最美好的感受”。这里以三个“最”字级呈现的神的话语,却是针对成功、金钱、人际关系、性爱、健康、长生等一系列芸芸众生的最普遍、最庸凡、最切身的问题而回答的。在一个由“问”与“答”所显现的如此巨大的智识落差前,神告诉沃尔什,“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神圣”的,于是,我们可以发现,神的最高信息变成了爱与抚慰的信息,消弭了在问答的言语之后隐匿着的“人”、“神”等级界限。这个神说:“爱是终极的实在。它是唯一。是全部。”而人生“最深层的秘密是,生活不是发现的过程,而是创造的过程。”

    在当今风靡全球,旨在追求心灵宁静幸福的积极心理学疗程中,我们不难听到类似的劝慰、训导的话语。《与神对话》所不同的,是引入了开口言说的“神”的角色,在我看来,沃尔什似乎是在分饰两角,他还一直不知疲倦地扮演了另一个孜孜以求的,代表了最广泛的大众智识与情感水平的提问人角色。

    是的,人生是什么?这需要解释。或许这是生而为人的最大好奇与追问。小说家只描摹人生现象,无意于提供清晰的断定;哲学家更多地以理性推演人生的本质;心灵导师则直接向人们做出关于生命的最简明的回答。有人无动于衷,但更多的人能够在接受对方信息(且不论是《与神对话》这样一本书,或心灵导师的一言一行)的那一刻,觉悟到灵魂深处的一种似曾相识的呼应,一种内在的智慧忽被唤醒的喜乐满足,一种或深或浅的与天地汇融的宁静……甚至还有其后建立在这种种觉悟感之上那更深刻的、根本的觉悟——经由持续不断地追索,忽然在一瞬间发现整个宇宙的真理。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美国,先后有1200万人买下了《与神对话》这部书。这也许可以视为在困境中寻求安宁与解脱的人们,觉悟感不断萌发、传导、延伸的整体性当代现象;而“发现宇宙真理”的终极觉悟在人的历史中始终断续地呈显,这种个别的现象往往会被称作——“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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