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学院式的作品”,有意思吗?

  多少了解三十年代林语堂文字生涯,读《中国新闻舆论史》都会有些惊讶。虽然书里也有很生动幽默的文字,但某些时刻它们真不够用,作者的情绪有些失控,显然没能转化为幽默,并且冲破了“学院式的作品”的藩篱,近乎直接地指控:“作为社会舆论的记录,至少从目前的表现看,它正在步某些现代西方独裁国家报业的后尘,走向堕落”(1页);“就现代报刊的社会功能和存在价值而言,中国报刊在作为人民代言人方面,进步得异常缓慢。这首先应归咎于袁世凯的统治。其次,应归咎于1927年后反常的政治环境。在作为人民的耳目喉舌方面,当代报刊的作用甚至无法与公元200年时的议政相比”(82页);“如果把报刊作为舆论表达、自由而不带偏见地传播消息的公器,以这样的高标准来衡量的话,当前从1911年开始的报业,看来正在一步步地倒退。”这里面的缘故,林语堂稍有说明:“清末,由于清政府的统治已经处于强弩之末,所以革命前的新闻事业还是有所建树的;相应的,由于‘共和’政府的统治能力比清廷强大得多,在自由公正地向公众提供信息和教育方面,这一时期的新闻事业就比以前差得远了。”(118-119页)听过上面这些,再回头读《前言》开篇不久的这段文字,似乎不是正言若反的幽默,而是愤懑的危言了:“每天消费一百万份充满着宣传和官方误导的报纸,没有一份可以表达受伤害者的感情,这样的国民有何开心可言?不管发行量有多大,除非人们在受到伤害时有喊叫出来的自由,否则谈论新闻自由就是笑话。这种喊痛的自由,现在只有动物世界才有,受到教化的人类却无缘享受了。”(2页)

  这些抑制不住喷射的火焰,与林语堂同时标榜的文学趣味,非常不合调。宁树藩先生在译本序中注意及此,且作了很好的分析,但有一点,说这书“抒发己见,影响群众”,“对现实斗争”起到“重大作用”(《序》4页),我不那么同意。值得玩味的是,林语堂的激奋,是在另外一种语言(英语)中表达出来的。除了十里洋场上能读外文的人士和那些隔岸观火的洋人,当时或许就没有多少人能读到这些声音吧?

  我不想讨论这一事实,对了解林语堂本人的写作乃至人生姿态具有如何的意义;更想提及的倒是,现代中国的双语乃至多语环境,构成意义表达的空前复杂,时下对此的估计还远远不够。如果不限于严格的语言学意义上的界定,那么中文、西文、日文之间固然可以构成双语或多语的背景,旧体诗文与白话文字之间何尝不可以刻画出情感、理念表达的分歧和紧张?当然,这里已经不允许就此再饶舌了,打住。

第一页

      相关新闻:



相关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