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史新说

    还有,易先生在《品三国》上册中详细地讲述了《短歌行·对酒当歌》,将其作为“曹操能够凝聚人才,最主要的还是他爱才的真诚”的一个论据,因为诗意表明,曹操“确实非常希望在自己的生活和事业中能有更多的朋友和帮手”。而盛先生却认同万绳楠先生《解开千年之谜(短歌行·对酒当歌)》一文的观点,以为此诗歌为曹操于建安元年在许都招贤时,与宾客的相互酬和,全诗三十二句,每八句为一组,第一、三组是宾客的唱辞,第二、四组是曹操的答辞。也就是说,宾客唱曰: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曹操答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宾客唱曰: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曹操答曰:

    月明星稀,鸟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而且,曹操曾颁禁酒令,“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不应出于曹操之口。

    以上三个例子,都是很有意思的问题。

    九、

    易中天的品史虽然有瑕疵,但他在事件的曲折铺展,人物性格的深入挖掘和展现以及处境的淋漓尽致的描绘等方面,显然有其长处,因而也更有吸引力。在史实的考求、典章制度的阐述和地理沿革的剖析等方面,历史学家会本能地进入,并讲得比较准确。“闯入者”如能善于避开这些历史的专门问题,则不易触雷,可以扬长避短,当他们避不开时,问题就有可能发生了,而且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因为他们也许不了解其中还会有问题。

    易氏之品史,已有多人指其小疵,这是正常之事,至于有人要对其进行清算,则有点过分了。今盛公指瑕,实事求是,有益于读者,亦有益于易氏本人,指瑕或亦有过或有误,易氏本人及史家、读者、听众均可加入讨论。比如曹操写信给孙权,要他“内取子布,外杀刘备”,子布即张昭,易中天先生解释“取”为取人性命。盛公认为此“取”字可解作“听取人的意见”,颇有创意。但细读阮瑀为曹操起草的此信,下文似亦有要孙权杀张昭和刘备的意思,值得仔细研究。

    黎东方解析史实、阐述典章制度、地理沿革,因素有研究,不易出错。但黎氏讲史亦有小疵乃至硬伤,史学界的朋友、出版社的责任编辑以及广大读者均曾多次指出其存在的问题,在不断重印中,也已有所改正,但我相信此次改造配套的九大册新书,一定仍然有值得商榷、推敲的地方。黎氏出错也是难免的,历史的包含面太广了,更何况是涵盖各个朝代的全史,他不可能每个朝代都精通。

    一种文本的研读者越多,一项文化成果的受众越广,其影响自然越大,而其文本和成果的深度、精度和准确性一定也会在直面广大听众和读者的同时,得到更多的审视和检验。

    无论何种著作和讲述,都是由学者和文化人独立或合作完成的。作为一个出版界中人,我一直以为精神产品的差错和瑕疵是难免的,几十年的出版生涯,使我对这一观点越来越坚持。人们常常慨叹当今之出版界简直是“无错不成书”,身为出版社的总编辑,我抓图书出版质量不遗余力,身为编辑,我从来没有草率从事,一直坚持认认真真做书,但我还是要指出,没有一本书的作者敢于说自己的作品一点也没有差错,有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众目睽睽、万耳齐闻之下的讲史和讲史著作,自然不能幸免。

    易氏之书叠经央视把关、听众检验、易氏本人之反复琢磨、出版社之三审三校,尤其其下册,据报载又经咬文嚼字专家金文明等先生过目,仍不免有失,即为一例。金文明先生也是人,不是神,不是纯水过滤器,他在语言文字和编辑校对方面有所长,经他读过的书,差错一定可以减少,但其他诸多方面,必亦有所不逮。

    盛公之书,既以易氏《品三国》为匡正对象,也有独立存在的价值,因为盛公对三国史素有研究,凡有所发,均能旁征博引,形成一则则独立而有趣的故事。在有些问题上,盛公既已为易氏指瑕,意犹未尽,索性生发开去,兼谈一些相关的知识,如“三国多虎”、“四个诸葛亮”、“'五虎将'出自关汉卿杂剧”、“三国神箭手”“关帝庙和关羽的武艺”、“三国人研读《左传》”等等均是。

    《品三国匡正》的价值和可读性既如上述,故予乐为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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