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日徐志摩乘车抵南京,住在何兢武家。他在车上看到报上登载一条消息,说是京津地区正处于戒严状态,列车进京一定极不方便。他原想暂时在南京停留,搭张学良的飞机,但是张学良又不即返。他摸口袋,发现里面有一张保君建送的乘飞机的免费票。保君建是中国航空公司的财务组主任。
晚饭后,徐志摩去找杨杏佛,不料主人不在,他就留下了一张便条,上面写着:才到奉谒,未晤为怅,顷去湘眉处,明早飞北京,虑不获见。北平闻颇恐慌,急于去看看,杏佛兄安好。志摩
这张便条后来竟成为徐志摩的绝笔。“虑不获见”不知是不是徐志摩的第六感觉,果然从此永别不能再相见了。
然后,徐志摩去了张歆海、韩湘眉的家,等了一会儿,主人回来了,杨杏佛也一起来了。徐志摩临走时,忽然转过身来,像长兄似的轻吻了韩湘眉的左颊。这是永别吗?
19日早晨8时,徐志摩搭乘中国航空公司“济南号”飞机北上。飞机师王贯一、副机师梁璧堂,都是南苑航空学院毕业生。他们与徐志摩一样,均为35岁。飞机上除运载了四十余磅邮件外,乘客仅徐志摩一人。10时10分,飞机抵达徐州加油时候,徐志摩给陆小曼写了封信,说自己头痛得厉害。但等飞机加好油后,徐志摩又坐上了飞机,这时是10时20分。开始时,天气很好,不料在党家庄一带忽然大雾弥漫,飞机师为寻找航线,降低飞行高度,不慎误撞开山山顶,机身起火,坠落于山脚。待村人赶来时,两位飞机师都已烧成焦炭。徐志摩座位靠后,仅衣服着火,皮肤有一部分灼伤,但他的额头撞开一个大洞,成为致命伤,又因身体前倾,门牙亦已脱尽。当晚,细雨霏霏,似乎是在哀悼天才诗人的早逝。
就在徐志摩去世的当天晚上,张幼仪因为到朋友家打麻将,回来很晚。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敲门声,她打开床灯,看看表,才凌晨一两点钟,心想,这会儿怎么有人来敲门呢?过了一会儿,又有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张幼仪说:“进来。”
推门进来的佣人,告诉主人,大门口有位中国银行的先生要见你,那人手里还拿着一份电报。
“快请进。”张幼仪一边说着,一边起来穿衣服。
张幼仪到了饭厅,请那位先生坐下,接过电报就看了起来。电报上很简单地说了徐志摩因为飞机失事,已在山东济南身亡。张幼仪想起那天下午,徐志摩到服装店里来的时候,他说他得马上赶回北平。张幼仪说,干嘛这么着急,第二天也可以走的,而且觉得徐志摩不应该搭乘中国航空公司的飞机,即使是免费的。可是徐志摩听了后,笑了起来,说他不会有事情的。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结果……后来张幼仪听说,徐志摩赶着去北京的原因,是要参加林徽因的一场建筑艺术演讲会。你看,又是为了她……
爱人的心是玻璃做的,既已破碎就难以再愈合。的确,当爱已成往事,当一切已成定局,挽留真的是很无力的。此刻,张幼仪对徐志摩的感情,说不上是爱,也谈不上不爱,而是同情和怜悯。
“我们怎么办?”那人见张幼仪拿着电报,呆呆地站立着,开口问道。
一句话,提醒了张幼仪,是呀,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那人又说:“我去过陆小曼的家,可是陆小曼不收这电报,她说徐志摩的死讯不是真的,她拒绝认领他的尸体。”
张幼仪这时心里很生气,徐志摩那么爱陆小曼,可是她竟然不肯认领徐志摩的尸体,真是岂有此理!
其实,陆小曼当时是急昏了头,不相信这是事实,不久等她清醒过来,就让翁瑞午赶往现场。
张幼仪看着那先生慢慢地喝茶,自己开始调整情绪。阿欢必须以徐志摩儿子的身份去认领父亲的尸体,可是阿欢才13岁啊,得有人与他一起去办理徐志摩的后事,而那个人应该是陆小曼,而不是张幼仪。可是,当时张幼仪不便去找陆小曼。
于是,张幼仪马上打电话给八弟张禹九,请他带阿欢到出事的现场。
现在难应付的是徐志摩的父亲徐申如,该怎么跟他说,说什么呢?父亲年纪大了,可受不起这样重的打击,不能将真相告诉他。吃早饭的时候,张幼仪说:“有架飞机出事了,志摩也在飞机上。”
“志摩受伤了吗?”
“大概正在医院里抢救吧?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张幼仪支支吾吾地说着,眼睛也不敢朝他看。
父亲说,他不愿意在这种状况下到医院去,吩咐张幼仪代表他到医院去看望徐志摩,回来后把情况告诉他。
第二天,徐申如问张幼仪,志摩现在怎么样?张幼仪仍然没有告诉他实情,只是说,他们正在想办法,可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办法。
过了几天,张幼仪看看瞒是瞒不过去了,哭着说:“没指望了,他去了!”徐申如此刻的心情当然是非常难过的,虽然他不赞同儿子与陆小曼的婚姻,但在亲情上,徐志摩毕竟是他的儿子呀。他流下了眼泪,脸上满是悲痛、愧疚和悔恨…… 为徐志摩奔丧
当张禹九带着阿欢到达济南时,徐志摩的一些朋友都已到了,有沈从文、张奚若、梁思成、金岳霖等。徐志摩的尸体已经安放在济南城的一个庙里。那个小庙原来是个卖窑器的店铺,院子里全是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庙里也搁了窑器。
徐志摩的头上戴着红顶球黑绸瓜皮帽,身穿浓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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