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1960年代出生的作家们凭借他们的浪漫、激情或感伤在历史的纵深处追忆、缅怀着逝去的青春,给人一种生命的厚重和深情守望的精神力量,那么,1980年代出生的年轻作家更多是依赖他们自己当下性的生命体验,自信而坚决地抒写着自我和同龄人的极其现实的生存图景。无疑,当下青春写作者们的艺术禀赋与独特姿态为文学的写作空间注入了一股清新的气息。但是,我们在为之欣喜的同时,却不免为这些年轻写作者们在创作中表现出来的过于成熟、稳重,甚至世故、消沉地对理想主义进行颠覆,近于游戏、绝望的精神状态而感到深深忧虑。
“故事”作为小说叙事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虽曾在文学形式革命的冲击下遭到一些作家们排斥与拒绝,但是形式与故事的过度对抗,反而使形式陷入语言游戏的尴尬,它给小说带来的不仅是故事性的丧失,还有作家自我言说的迷失与情感的悬浮。而真正的文学大师都是善于讲故事的人,他们能够将故事由趣味推向精神,由精神推向存在。这样的故事本身就是有力量的,是超越形式的作家心灵力量的见证。
与60年代作家的激情比较,80年代的年轻作家的写作大多只是基于一种表达的欲望,因此他们的写作更显平和与温软。这种写作精神的巨大差异绝不仅缘于代际之间的文化与经验的差异,更为重要的是在于他们与前辈们的成长方式、生存方式的截然不同。六七十年代 “街头”上的成长境遇充满了现场感,亲切与生动,同时背负着自我成长责任的重负。在那充盈而自足的环境中,完全没有成人在场的规范与约束,孩子们凭借真实的感觉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与依托,去判断生活,这里有一个完全疏离于成人世界的孩子的自我的心灵世界,虽然有幼稚、顽皮甚至嚣张,但他们却是在破解自己生命的谜题,无论茫然、痛苦,或收获的仅只是一片废墟,但是他们却拥有“冒险”的历程,并体味到了其中真实的悲喜,充满了把握自己生命的自由与满足。而“80后”年轻作家,他们的小说题材相对狭窄,叙述多专注于个人情感的孤独、忧伤、焦虑,正如卡伦荷尼所说:“对痛苦的嗜好有一个特色,那便是把自己的不幸小题大做,加以夸张……可能别有用心地去尝试或炫耀自己的痛苦。”他们往往沉溺于这种自怜、自恋的情绪之中,使小说在艺术上显得苍白无力。
欲望是希望,也是悲哀和捆绑。“青春写作”者无可选择地在这两种力量的撕扯中徘徊、迷惘、奔突。他们向往生活的纯净却到处都是赤裸裸的现实;渴望保留纯真却无奈成长迅速;渴望形而上的精神追问却四周都是形而下的欲望。他们找不到支撑自我的信仰,试图建构一个自我的理想却无力冲破前辈文化心理的深层积淀。这种境遇中成长起来的青年过早地成熟、稳重起来,远离单纯,他们从生活方式和倾述需求上还远离60年代人的理想主义。因此,他们的文学写作也少有60年代人的生命的质感和冲动。
如此言说并不意味着“青春写作”就一定无法超越前辈作家。我们认为,年轻一代作家只要理性地认识自己的生存经验,穿越既定的思维惯性,将自己的创作激情投入到把握真实人生的艺术追求之中,怀着深情回味与精神扩张的热情,去写作精彩而耐人寻味的故事,他们的文学旅程定会越走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