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和三土有了直接接触而不是骂大街是因为差不多同时被另一位师兄拉进一个政治讨论群里。我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但三土倒是很能放得开,并不在乎之前彼此间的过节,各种讨论都非常客气。
真正和三土建立友谊是因为某件事我和他都写了文章。我的那篇我自己挺满意,但故意装作谦虚的样子,三土看了之后在群里评价说写得不错。我能得到他的肯定,洋洋得意了一阵子。因为这个事情的共同努力,虽然和三土有派别之分,但有了“战斗友谊”。另一个朋友出面请我和三土一起见面聊天。具体聊了些什么记不清了,只记得地点是曼哈顿中城一家披萨店。聊了之后感觉双方极为投缘,我是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三土提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早就有交叉点。从00-04年这一段,我们都在北大“一塌糊涂”bbs上“灌水”。到04年bbs出了点问题,我和另外几个朋友一起组织过纪念活动。三土告诉我那一次他也参加了,而且是第二个发言的。我模模糊糊地记得当时有我不认识的同学发言,没想到就是三土。
很快又有了机会去听三土主讲的一次纽约文化沙龙讲座,话题是哲学。这一下我才真是大开眼界。三土讲得实在是太精彩了,我才明白哲学原来至少主流绝不是我之前以为的那种装神弄鬼忽悠百姓,反而是一套高度逻辑的东西,和我平时喜欢的思维方式很一致。而三土不但对这里面的方方面面一清二楚,讲得更是极其精彩,语言幽默而悠闲自在,智力火花时不时地迸得满屋子都是,不像我只要一上台讲什么东西都会立马张口结舌,非得之前哼哧哼哧使劲准备演习才能勉强过关。
05
很为三土的智慧所折服,那次之后我干脆开车两个多小时去登门拜访,不为别的,就为了享受和三土、三土夫人聊天的乐趣。聊得更多之后,我才深入意识到原来三土的天才真是远远超出了我之前的认知。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来形容可以说是一点也不夸张。不说别的,虽然三土今天是人文社科圈内公认的高手,但他当年可是理科出身,中学时从事数学竞赛也颇有成绩。高考时本应轻松拿下状元,但只是因为在写语文作文时,题目本意是要让考生赞美“素质教育”,三土毫不领情,倒把中国人理解的“素质教育”痛批一顿,被阅卷老师打了很低的分数,才失之交臂。三土的语文老师参与阅卷,从笔迹上认出了三土的考卷,回来气得哭天抢地,痛惜三土实在是太不听话。当然,虽然没有拿到状元,三土还是毫不费力地进入了北大生物系。
除了哲学、政治学方面的水平,三土又是个文艺天才。比如三土会吹很好的口琴——这本身不算特别令人惊奇,真正令人惊奇的是,三土小时候家庭生活十分困难,根本没有经济能力提供他任何这些方面的教育资源。他完全是无师自通——其实他连口琴都没有,能学口琴是因为一位邻居家的孩子买了口琴自己不用,他拿来吹了半年。半年之后那家邻居搬走,他从此就没得口琴可吹。
我之前转载过三土的一篇文章(影响我的十本书之金庸《飞狐外传》),写的是他小时候读金庸《飞狐外传》的故事。这篇文章本身催人泪下自不用说,更关键的是我感动之余,逐渐琢磨过来三土读那本书的时候是……小学一年级。先不说小学一年级的孩子怎么能理解清楚这样的故事,难道三土那时能认识足够多的汉字来进行这种阅读?后来向三土确认此事,三土说:的确是小学一年级读的。
所以我就明白了,为何三土诗词书画无所不能(比如他写很好的古体诗和英文诗),因为他的智商实在太高,这些一般人看来困难的事情对他来说均十分轻松。
一件很令我享受的经历是和三土一起逛博物馆。当时三土的父母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一家人在我纽约家里住了几天。我和他们全家一起逛了大都会,有幸听到三土给大家当解说员。我自以为知识还算丰富,大都会也早就去过多次。但大部分展品也最多知道皮毛,甚至完全没有知识。而三土则似乎路过每一件展品,都能迅速说出其来龙去脉,有时候我听他说完,能大概想起我好像也听说过这段历史,但就是没有对上眼前的实物。而三土的讲解又照例总是带着他特有的幽默风趣和智慧火花,和他去一次博物馆,真是大开眼界。
说到这里,不得不再提及三土另外一项特异功能:他的记忆力超强。比如我家wifi密码是一串很长的随机字符,我每次输入都得拿在手里一个一个比着敲进手机,但是三土却能扫一眼就过目不忘——几十分钟后三土夫人想要输入密码时他就随口背了出来。我一向觉得真正聪明的人记忆力好坏并无所谓,但三土如此之高的记忆力不能不说是锦上添花。
06
2016年人类目睹了特朗普崛起,并意外坐上美国总统宝座这一悲剧。可以说这一年对我和三土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这件事情,结合我对美国新的思考认知,促成了我和保守派思想的决裂,从此和三土站到了同一阵营,参与到为社会正义而斗争的事业。这样一来,我们的交流更多,我逐渐理解了为何三土能够一开始就持有左翼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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