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旁边是一片未拆迁的平房，不知哪里人家饲养的近百只鸽子，常在平房屋顶咕咕聚会，有时又浑然一体地在那一片平房区上空飞起盘旋，飞累了仍是回到屋顶默契地站成一排，将老房子的屋顶满满占据。焦灼的白日里，曲寒日复一日地看向窗外这唯一生命活跃的迹象，而到了涨潮一般淹没城市的黑夜里，再没有什么可以引人注意的事情时，曲寒清醒却疲惫的碎片意识又开始像孤魂野鬼一样四处游荡，想必失眠就是魂哪鬼啊在兴风作浪。

  想及此，曲寒便感到房间内骚动起来，令人烦躁。她躲进浴室往浴缸里放水，脱下睡衣后，注视着镜子中逐渐老去的身体：嘴唇上方浅淡细长的疤痕随着年龄的增长流露一丝淡漠的意味，瘦削的肩颈和下垂的胸部透露出某种含糊不清的萧条，加之深浅不一的皱纹、松弛的皮肤以及长久失眠导致的红肿双眼，时间的雕刻让此时的自己看起来更像是多年前的母亲。那时她还年轻，大概是十一二岁，母亲就是用这张类似的面孔对她无奈地叹息过，也用相似的手指指着曲寒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将会如何如何，后来母亲也用她那同样黯淡的目光注视曲寒并流下悔恨的泪。

  曲寒屏住呼吸，沉入浴缸满溢的水中，水流灌进双耳的瞬间，一声“曲寒！”从遥远的记忆和水面之上传来，曲寒立刻双手撑起钻出浴缸水面，紧接着生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曲寒点起了烟，一口接一口地猛抽着，直至浴缸里的水变凉。

  从浴室出来时发现天色已逐渐转为青白，肚子开始有了饥饿感，曲寒打开冰箱才想起从昨日起里面就已空空荡荡，而上次出门购置食材是在一周之前了。

  【未完待续，全文刊载于《收获》长篇小说2022夏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