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西姆将电视关掉。两个人互相看着,面带微笑。电视上将要播放麦蒂的新闻——几乎是与他进行一次会谈。无论如何,也不知道为什么,西姆在想到麦蒂的日记时大受鼓舞——此时此刻,几乎心花怒放。在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自己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自己的手掌。
佩迪格里先生身穿黑白相间的旧西装,他的长大衣搭在一只手臂上,双手捧着那只彩球,正朝公园里走去。他有点气喘吁吁,由于气喘吁吁而心中恼怒,因为他回想起几天前,他与古德柴尔德先生和贝尔先生的谈话——在这次谈话中,他主动谈到了自己的衰老。那么,年纪已经从某个潜伏的地方跳出来,正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因此他深深地感觉自己不能像平常那样,来应对自己的痴迷心结。心结仍然存在,这是事实,没有人可以否认;在天气依然温暖的秋天里发现自我,可是在夜晚,气温会突然变冷,你还有别的途径可以发现——你还有别的途径可以发现自己正朝某个方向前进,尽管刚刚一个小时前,你还说出了绝望的话来;不仅在当时,而且此时此刻,当双脚向前迈进的时候,尽管你——不,不,不,不会再出现了,噢,上帝!双脚(你知道它们会这样)将你带向前方,爬上漫长的山坡,来到天堂般的、危险的、该死的公园,那里有黎明之子们在奔跑,在玩耍——现在,前面的大铁门仍然敞开着,他的气喘吁吁似乎不再重要了;有一个事实,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早已摆在眼前: 今天晚上,他将在警察局的牢房里度过,淹没在连谋杀犯也不会遭遇到的特殊鄙视中——这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使他经常发出一连串的不会有回应的口头禅:“不,不,不,噢上帝!”这个事实越来越失去它的重要性,现在正颤巍巍地承载着一个难以掩盖的将来;因为衰老而导致的气喘吁吁将更加严重,不是因为老耄,而是因为衰老,或者越过衰老的门槛,正如他自己说过: 彼亦同吾,垂垂老矣原文为古希腊文。——
他仍然大口喘气,带着惊讶和悲伤,让自己的双脚带着自己向前走去,现在又一次爬上陡峭的痴迷山崖,穿过大门来到沙地,双脚在寻找,眼睛朝公园深处孩子们嬉笑玩耍的地方窥视——只要再过半小时,他们就要随妈妈回家了。然后再过半个小时,我将继续坚持整整一天!
一阵风吹过,将秋天的落叶刮到双脚上,但是双脚对此毫不在意,继续快速向前,太快——
“等等!我说过了,等等!”
可是一切都顺理成章。身体自有它的原因,双脚是自私的,因此当双脚试图走过长椅时,他才有片刻的工夫来制止它们。他穿上了长大衣,然后猛然坐倒在铁椅子上。
“过分了,你们俩。”
两只脚在锃亮的靴子里什么也没做。他有点缓过神来,感觉昏昏欲睡,包裹在一团幻觉的迷雾中。心脏比双脚更加重要,它在发出抗议。他俯下身子,心脏怦怦怦地乱跳,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令人讨厌的事情。当他发现心跳次放慢时,心中暗想,甚至不敢冒险说出“空气”这个词,因为空气是心脏所必不可少的,必须排除其他任何活动——
真是逃过一劫!
不一会儿,他睁开双眼,让球的明亮色彩形成固定形状。孩子们将不会待在公园的另一端。一些孩子会朝这个方向走来,一定会的,来到公园的正门,他们会顺着那条路走过来,他们会看见明亮的球,他把球扔出去,他们会将球送回来——这样的游戏是正确的,坏也会带来片刻的欢笑声,好——
一片云从太阳上面移开,太阳用许多金色之手抓住他,温暖了他。他吃惊地发现,他对太阳的仁慈充满感激之情,孩子们走过来还有一会儿工夫。如果说思想和决定是令人兴奋的,那么它们同时也是令人疲倦的,有时让人歇斯底里,而且非常危险。他想着,在必须采取行动之前,休息片刻将有益他的心脏,所以他裹紧了长大衣,头低垂在胸前。太阳的金色之手温暖地抚摩着他。他能感觉到阳光的存在,如同感受波浪一样,仿佛有人正在用船桨在划动着。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很高兴地发现,光是确定无疑的东西,独立存在的元素。此外,也是离皮肤很近的东西。这使他睁开了眼睛,朝四周张望。随后他发现,阳光的功能是不仅让物体沉浸在金色中,而且也让物体隐藏在金色中。他似乎正端坐在椅子上,自己的双眼淹没在光的海洋中。他朝左侧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见;然后朝右侧看了看,毫不惊讶地看见麦蒂走过来了。他知道,这应该让他感到惊讶,因为麦蒂已经死了。但是,麦蒂真的来了,正通过公园大门走进来,而且像平常一样,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他慢慢地来到佩迪格里身边。佩迪格里发现他走路的姿态不仅自然,而且甚至很协调。这个孩子的外表并不像人们所以为的那样狰狞可怕。他慢慢地走过来,全身沐浴在金色之中。他来了,站在佩迪格里的身前,低头看他。佩迪格里明白,他们俩共处一个皮肤沐浴着阳光,并且让大家紧密相连的公园里。
“你知道,这全都是你的错,麦蒂。”
麦蒂似乎同意他的说法。真的,这孩子的外表是讨人喜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