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人生——读《柔软的距离》

    我们的生活是由点滴的细节交织而成的。走在路上突然扑鼻而来的栀子花和女贞的香味,手推车里婴儿安然熟睡的小脸,手机响起带来远方朋友的问候……我们路过别人生活的细节,也行走在自己的细节中。在细节中才有真实的存在,单纯地说出“生活多么美好!”,或者“生活多么悲惨!”,对比“雨后一只蜗牛在翠绿欲滴的树叶上伸出脑袋”,“看着泔水桶里的馒头吞下口水”,就没有了丝毫感染人心的力量。

    那些伟人的生活细节也许更加震撼人心,让人咋舌敬佩,产生由衷的崇拜之情。众所周知的关于德国哲学家伊曼努尔·康德的生活细节:康德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散步,风雨无阻,市民们在满怀敬意与他打招呼时,总是趁机校正自己的钟表。对于康德而言,头顶的灿烂星空是他毕生追求为之倾注心血的理想。他围绕着这个理想生活,理想是生活的组成部分,二者交织缠绕,不可分离。而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而言,平静地过好每天的小日子就是最大的理想了吧。

    世纪文睿出品的邓安庆的《柔软的距离》一书正是在描写最普通的人的生活细节。邓安庆在后记里写道:“起初写的小说,一般都不喜欢写太正常的人,而是要去写一些边缘化的人、不正常的人。因为在这些人的身上才会有故事”,“可是我越来越发现所谓的日常人生,更有意思”。无论是边缘人生还是日常人生,总是要归于平静,归于承载着无数生活细小水滴的生命海洋中。书中关于日常生活的细节描写,总是能在不经意之间按压到我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心灵就在这一次次的战栗中感到了或温暖或无奈或悲伤或气愤……这些属于我们真实生命的情感体验。

    《清洁》这篇小说描写了一位公司的清洁工阿姨,每天做着各种杂物,每个人都向她请教日常琐事和公司八卦,所有人都离不开她,但一旦与利益相关,之前形成的那种看似温情的氛围也烟消云散了,利益之上的人情再脆弱不过。作者用类似吴侬软语般绵绵的叙述来讲阿姨苏式糖藕的做法:“选的是太湖新鲜莲藕,我叫我老公专门去西山买的;还有这桂花是我自家院子里桂花树上摘的,图的是个干净新润。莲藕上锅闷煮,黑紫色时候停火,这个时候要注意趁热在原汤中刮去藕皮,要轻点哦,再切藕片码好放上糖腌桂花,透亮的冰糖和清水,上笼蒸透,装盘后还不算好,要再把蒸藕糖水熬成稠汁浇在莲藕上,这才是一道正宗的苏式糖藕”。中国人对食物的感情是可以浸入内心的,办公室的众人也是自此以后开始和阿姨熟络起来。

    诸如这样关于言语的细节描写在书中比比皆是,而人物描写,尤其是心理活动描写的细致入微,让人惊叹。譬如《散步》一篇,“我”被女朋友甩了之后的心理活动:“赵秋霞你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爸爸说我是个骗子,你为什么不说话?他妈的烟真难抽。我可以做个好老公,给你做饭洗衣服,给你端洗脚水,我能对你千样好万样好,只要你做我的老婆……”。这样口语化的描写因为通俗而更加真实,贴合读者日常生活中内心的情感和情绪的流动变化。

    而《菜铺》中关于工业城,则有细致的场景描写。《锄头》中则有温情脉脉的人情描写。全书无论写的是什么人什么事,都是以细节来串联的。人在细节中变得生动活泼,事在细节中更加真实可信。书中的这些普通人因为有生活细节,变得丰盈了。因为我们是同书中一样的人,时而有小市民心理,时而会为和父亲的关系而痛苦,时而有对生活温情的需要,时而有背井离乡的忧愁,时而会想起家乡母亲的背影……因为我们都是活在当下的真实的人。“与亲人,我距离过近,因此我走远一些来写;与陌生人,我距离过远,因此我走近一些来写。我希望把距离定位在一个适合的距离,同时也是一个柔软的距离,用情度之,用理解之”。我们就在这“柔软的距离”中感受着书中人的感受,也感受着自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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