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深深处

    看过《快乐王子》的人,都能复述以下故事:王子有颗善良的心,把一切奉献出去,最后折腾死了自己。当代社会是不倡导这种可谓愚蠢的彻底付出的,但这个唯美和充满爱意的童话却自此留在我们心里,连同那个写故事的傻子。
  唯美主义作家奥斯卡·王尔德,英国人,享年46岁。为英国戏剧界留下名作《温德密尔夫人的扇子》、《莎乐美》、《理想丈夫》、《不可儿戏》,写下包括《自私的巨人》、《夜莺和玫瑰》等传世至今的童话。不过,在当时的英国贵族们眼里,王尔德简直是他们的耻辱,他的名字和骄奢、荒淫、自负联系在一起,只能供他们茶余饭后闲作聊资,并且是带着鄙夷的神色。
  才情如他,本应避开喧嚣,以艺术之名远远啮咬人心,可他却站到了风口浪尖上,并一厢情愿地深信自己是被神所庇佑的,是世间罪恶所奈何不了的。他错得还不算多,起码他没有对英伦政体指手画脚,充其量只是在沙龙上放浪形骸,口吐晦涩美妙的谩骂和悖论,身着奇装异服与年轻稚嫩的后辈调情。虽然在当时的英国上层贵族里,召妓其实是不言的习惯,但在有人在钻一切空子想扳倒你时,这些已经足够了。在绊名人去吃狗屎的行为上,很多人都乐意插一脚的。
  于是便有了一桩“有伤风化”的罪名,便有了一份在狱中写给情人的长长书信。使他离经叛道、弃家族荣誉于不顾的情人,年轻而自私、既是天使又是恶魔的情人,为了报复父亲、间接投他入牢的情人。入狱两年时间里,王尔德在盖着监狱戳章的纸上写信,写完一张,问狱卒换取另一张,把心中所有情感倾泻其中。出狱时,一无所有的他起码有了这一沓落满辛酸泪的旧纸片。
  在文字上,王尔德是极端自恋的。即使身陷囹圄,他对美的知觉一刻没有削弱。这本是一份哀怨的悠长的控诉,却被他写得情节交错,矛盾突出,以爱(及其延伸出的恨)和艺术为主题,主人公性格鲜明凸显。假经改写,即是一部恢宏歌剧。后世对这份书信评价极高,不仅因为其艺术价值,更因为它展现了王尔德最真我的一面:这是诗人血淋淋的自剖,他混乱的心灵,他无时不为之自豪的智趣,他被踩在地下的高傲,他自相矛盾的、卑微的、一错再错的爱。
  在他唯一的长篇小说《道连·格雷的画像》中,人们似乎能找到观察他藏匿着的自我意识。小说中三个主人公身上都有王尔德的影子,他塑造了亨利勋爵的世故,画家巴西尔的艺术就是一切生活,道林的无穷困惑与自缚。他们背后站着裸露的王尔德:他惧怕一切世俗,乖张又极端自我压抑,渴望安全感,不知该把情感宣泄向何方。
  王尔德眼里,一切外化之物都有内在之本。而他所走的这条路,除他以外没别人能拯救。“一切都必须出自于我内心。宗教、道德、道理,没有一样能帮得上忙。”对社会规则的质疑和轻视,使他即便身在狱中,仍怀着无人可及的自负与高傲。他坚信自己去过了最痛苦的深渊,已经能够以谦卑为自律重新面对人生。“对肉体的每一丁点降格,我都必须设法变成灵魂的精神升华。”他自语着,一边彰显圣洁,一边避讳对自我的怀疑和不安。他不被世人认可的爱情、像飞蛾扑火一般的短暂而华丽的生命,留给后人的只有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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